第77章 皆是有情人(第2/3頁)

阮青令時常看不透自己,卻將若若看得透透的。

他仰首望了望雨幕,卻微不可聞道:“只可惜,不能再看一場晉安雪……”

謝淮神色冷漠,眉間凜冽道:“是兄長要謝淮死在前,如今因果報應,怪不得誰。”

“是嗎……”

阮青令回神望了謝淮一眼,神色仍是淡淡,全然沒有半分恐懼,卻仿佛還有一絲解脫。

“……”

謝淮眉間一皺,雖覺得他古怪,殺意卻已決,並未說什麽,將長刀往前送了一分。

可那一瞬,阮青令清眸忽恍,神色卻驀地陷入驚惶之中,仿佛瞧見了什麽難以置信之事。

“……”

謝淮冷聲道:“怎麽,如今知道後悔……”

話及一半,卻忽覺不對。

因為雨幕中,阮青令神色恍惚,正怔怔地望著他身後的長街,而謝淮隱約地,仿佛聽到了小表妹落淚的聲音。

謝淮仍立在雨中,刀卻變得猶豫了。

他心中微恍,安慰自己:不可能……他一直瞞著小表妹,不將殺意表露出來,而小表妹此刻應該在棲鹿苑中才對。

可雨聲中,卻傳來隱隱約約的低語:“殺人是不對的。”

一聲落下,宛若兒時模樣。

謝淮神色停頓,緩緩回首,見長街中,小表妹一身雨水,狼狽不堪地立在雨中,發簪也亂,神色發白,卻執著地望著他,一字一句道:“……殺人是不對的。”

若若俯身喘了幾口氣,抹了抹遮住眼簾的雨水,才朝謝淮走來,輕輕扶住了他執刀的手,立在他與阮青令之間:“放下……”

阮青令恍然不語,謝淮卻忽然冷笑一聲,語氣如霜似雪,狠狠地瞪了若若一眼:“你……在維護他嗎?”

若若擡眸,眸中生霧,顫聲道:“……我在維護你,他是朝之重臣,皇家血脈,你殺了他,也會被處死。”

他日東窗事發,誰能護得住謝淮呢?

而謝淮,卻仿佛還是命中注定般的,走到了書中那惡名滿身的一步。

若若心中苦澀,神思幾分渙散起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想在事情還在回旋的余地之前,把謝淮從罪惡的深淵中拉回來。

謝淮卻忽然低聲道:“此處全是我的人,沒人知曉是我殺了他,難道你……會揭發我嗎?”

一語問下,教若若更加恍惚。

她沉默些許,卻道:“我不會,卻也不能背負他的屍骨,沒有心地活在這世上。”

阮青令側目,容色怔然:“……”

謝淮也怔然,眉間卻陷入狠厲之中,他諷笑一聲,從所未有的失態,狼狽道:“好啊,好一個阮青若。”

為了一個阮青令,竟如此出言相逼,她同情阮青令,卻是將他謝淮往死裏逼。

難道說……

她心中,阮青令竟比自己重要嗎?

恨意如同暗中的藤蔓在心中蜿蜒,謝淮恨極之下,竟失去了往日冷靜的判斷力,心中只彌漫著一個念頭——

殺了阮青令。

謝淮眉間浸冷,掌心緊攥,忽然將長刀送出。

“不……”

然推搡之下,刀卻偏離軌跡,沒入另一人的心口。嫣紅的血瞬間在青衣前淌下,落入雨中。阮青令大驚,恐慌地扶住了她。

萬籟俱寂——

謝淮眼前紛擾,宛若什麽也瞧不見了,只余下小表妹倒下的身影,和他手中的刀。

他眸中失色,長腕顫抖:“……”

漸漸地,阮青令發顫的聲音才落入耳中:“全都是我不好……為什麽……”

長刀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謝淮漆黑的雙眸如淵,只有長指動了動。他眉間發狠,忽然轉身飛奔,離開長街,只給阮青令留下一句話:“大夫……”

臟汙的雨水濺起,落在阮青令的臉上。他卻仿佛什麽也感覺不到,只是顫抖地抱著若若,一聲聲道:“對不起……”

他眉間失色,望了望手中沾上的血,望了望若若發白的面容,發顫的語氣滿是愧疚與恍惚:“……對不起,我本聽說,自盡之人無來世,才故意激怒謝淮,可我不曾想過,我不曾想過……”

若若靜靜地躺著,呼吸微弱,衣襟血紅,映得似雪的面容愈發蒼白如紙,她沒了往日的活氣,一句話也沒有答他。

阮青令生平第一次慌了陣腳,淒然道:“我是自私自利的人……你醒一醒,罵我兩句可好?”

“她不會醒來了。”

空中,卻忽然落下一道空靈的聲音。

“……”

阮青令眉間一凝,緊緊地瞪住出聲之人,卻見來人衣著古怪,一身寬袖道袍,長發披散,幾分仙風道骨。

他沉聲,語氣冷冽:“你是誰?”

憑什麽說她不會再醒來?

來人卻輕聲一嘆,道:“我叫蘇安,是若若的朋友。”

阮青令勉強恢復幾分思緒,低聲道:“……蘇安?她不曾有朋友喚蘇安。”

蘇安卻無奈嘆了嘆,俯身摸了摸若若的額頭,憐愛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我是她……前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