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到晉安時

自從謝淮在五皇子的藥上動了手腳, 五皇子的傷痊便愈得愈發緩慢。別人尚且不知其中緣由, 阮青令卻瞧出幾分端倪來。

他立在深深的冬草前,長指捏了撮沾有藥渣的土,眉間微凝。

謝淮……行事也太大膽了。

嘆息一聲, 阮青令卻去了謝淮的營帳, 敲了敲簾檐。

很快, 裏面傳來淡漠的聲音:“進來。”

阮青令掀簾而入, 神色從容而穩重。謝淮見他, 不禁斂了斂眸, 語氣難辨道:“稀客。”

又拂了拂身側的絨毯,淡淡道:“坐吧。”

阮青令坐下,思量片刻, 緩聲道:“來半裏關多日, 還不曾與你說話。算來你也是府中人,我乃你兄長……有些話不知該不該與你說。”

謝淮正色聽著,忽笑道:“不知兄長有何賜教?”

“……既然你如此說,我便直言不諱了,這是我在關中發現之物。”

阮青令從袖中拿出一枚紙袋,將其緩緩拆開,卻見包著的正是謝淮命人倒掉的藥渣。

謝淮垂眸, 薄唇微彎,神色意味深長。

阮青令輕聲道:“五皇子到底是天家之人,雖半裏關山高水遠,晉安難以顧及, 但到底隔墻有耳。你如此肆意,日後若叫人抓住把柄,只怕難以推脫。”

“……是嗎。”

謝淮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道:“只是不知隔墻的是哪只耳,抓把柄的又是哪個人?”

說罷,卻側首悠悠望著阮青令,眸色幾分審視。

阮青令頓了頓,心知謝淮此刻竟是在試探他,不免嘆息道:“我是墻中人,隔的不是我的耳,自然,也不會抓你的把柄。”

“如此倒是省事。”

謝淮淡淡地攏了攏長劍,闔眸道:“既是如此,有何懼怕?”

“……”

阮青令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聽得謝淮如此說,最終還是嘆息一聲,沒再說什麽,起身離開了營帳。

出了營帳,遙遙見山際的綿雪與長空一色,落在茫然天地間,波瀾壯闊般的動人。

望著山雪,阮青令無聲思量許久,卻又去了五皇子的營帳。

比起謝淮,臨徽待他客氣多了,以左手為他斟了一杯茶後,溫聲道:“阮大人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阮青令凝聲嘆了嘆,眉間肅穆道:“不瞞殿下,微臣前來確實有要事與您商議,事關朝中局勢,不得不說。”

提起朝事,臨徽神色微凝,道:“阮大人,請說。”

“近日微臣聽聞,隱世多年的王大儒將入晉安城中,而昭貴妃識得王大儒,欲將三皇子舉薦為大儒的弟子……”

阮青令敲了敲案面,不動聲色道:“殿下不知,聖上早些年曾與臣說,王大儒當年於他有教導之情,若非大儒淡泊名利,定封為一代帝師。”

話及此處,便不再多言。

臨徽默默會意,明白阮青令是在提醒他該回晉安去了。

一邊是朝中權勢的爭鬥,一邊是鎮北短暫的溫存,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臨徽垂眸,忽然笑了笑:“阮大人一番好意,我豈能辜負……來日,便回晉安去罷。”

“殿下明鑒。”

阮青令拱手行了行禮,起身作別道:“微臣已無事,便不叨擾殿下了。”

“阮大人。”

臨徽卻喚住了他,沉默些許,緩緩道:“為了安國侯府,謝淮他……是比我,還好的選擇嗎?”

阮青令一頓,想起謝淮的冷冽鋒芒,鎮壓列國的諸多手段,以及對付敵人的不留余地……不由得沉默下來。

自然,謝淮的不安穩,對安國侯府來說並不好。

只是……

阮青令身姿如松,挺直而立道:“此事不在安國侯府,在府中四妹。於她是好,那便是好。殿下,凡事都去權衡利弊,不免失了真心……望殿下永遠赤誠,莫失年少。”

臨徽神色微恍:“永遠赤誠……”

不出幾日,五皇子要回晉安的消息便在半裏關傳了開來。將士們紛紛松下一口氣,心想不必再日日承受謝淮的冷意了。

而臨薇知曉此事,便說一起回晉安。

祝渚已經整頓好在鎮北的隨從,隨時都能與她走。臨薇迫不及待地,要帶他去三月桃花會開的晉安瞧瞧。

臨別前,臨薇問若若:“你還要在半裏關待到何時?”

若若想了想,笑道:“興許待到年後,外祖父想留一留娘親,而我也有六七年沒與表哥一起守夜了,或許今年,能一起看場煙火呢?”

“這樣也好。”

臨薇點了點頭,笑吟吟道:“那我便先回晉安了,來年見啦。”

若若眉眼彎彎:“來年見。”

話別過後,臨徽等人便坐上了離開鎮北城的長檐馬車,彼時謝淮出征不在,若若便獨自為他們送別。

古道蕭瑟,寒風過袖。

若若朝阮青令揮了揮袖,無聲地動了動唇畔。

阮青令坐在長檐馬車中,正好掀著車簾遠遠瞧她,見她唇畔翕動,凝眸一瞧,識得她所說的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