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折騰了這麽一下,睡意沒了,楚玥躺在床上,揉了揉嘴角。

這樣刻意扯唇,還真有點累。

她輕嘆了一聲。

其實冷靜下來後仔細想想,他也沒什麽對不起自己的。殺母仇人的侄女,硬塞進來讓他娶,捫心自問,換了自己也膈應,也防備。

要知道,她那位姑母可是陰毒手段層出不窮的主。

唉。

其實目前,楚玥和那噩夢的走向已產生了分歧。夢中的“她”涉世不深,從一開始就沒分辨出楚姒的真面目,很感激姑母關照,事事聽從,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受此影響,日常已基本無法參考,但大事還是一樣,按照軌跡,幾年後楚家就會一族盡滅。

滅於傅縉的步步緊逼。

如果單單因為一個楚姒,楚玥覺得很過了。

可她不知道後面這幾年還發生過什麽事?

夢中“她”的視角十分狹隘,局限於內宅,但僅如此,楚玥也知道死了一個傅茂。

再怎麽不知情,再怎麽錯手被人利用,也不能掩飾傅縉僅有的胞弟,又折在了楚家人手裏的事實。

傅茂死時才十六歲。

傅茂常來兄長的外書房,總不忘到後頭給長嫂問安,楚玥嫁進門不過半月,就已見過他多次。清澈乖巧的單薄少年,略帶靦腆,恭敬有禮。他很崇敬兄長,說起傅縉整張臉仿佛都會亮了亮。

要是她有這麽一個弟弟被人殺了,恐怕她也會恨死對方,天涯海角執意復仇吧?

楚玥心裏沉甸甸的,目前雖暫時安穩了,但滅門仇恨依舊毫無頭緒。

唉。

長嘆了一口氣,片刻後,楚玥又打起精神來。

前些日子不也難?

但她到底還是站穩腳跟了。

和夢中的“她”相比,自己不是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出去了嗎?

會好的!

楚玥重重呼出一口氣,瞥一眼後窗,閉上眼睛。

……

再說傅縉。

一進外書房,馮戊立即呈上急報。

急報是宮內眼線送出的,經樊嶽的手傳遞。他是羽林衛中郎將身份,帶信快捷又安全,緊急訊報多經他手。

傅縉展開一眼,“申末,陛下下旨,革安州刺史張芳之位,連同其一幹屬吏,即刻押往京城候審。”

樊嶽一驚:“不是說安州張芳與靖王查無私交,只在前年和去年有過數回公務往來嗎?!”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

靖王謀逆案,一直沒有平息過,反而隨著靖王被賜死後,愈演愈烈。

首腦及主要黨羽,俱已伏法。後來又延伸到各自的親信。再後來,稍有瓜葛的都無法幸免於難。

到了現在,連無意碰觸的都逃不過了嗎?

樊嶽覺得很過了,他事前,真沒想到能清洗到這程度。所以他才一直勸傅縉,調任得趕緊安排了,不然就晚了。

“那我們……”

傅縉食指輕點了點書案,“時機已至。”

他耐心等待的時機到了。

朝堂內外大動蕩,即將抵達頂點,受波及者太多,即使調動頻頻,六部都不可避免地出現不同程度的空缺。

包括兵部。

“我們立即布置,待張芳押解抵京後就動手。”

……

接下來的日子,傅縉更忙,常常楚玥睡下他都未歸,甚至有幾回直接睡的外書房。

楚玥沒多大感覺,且她也很忙,在青木的輔助下,她重新熟悉商號情況,並開始按外祖父的安排逐漸接手。

她隱於幕後掌舵,青木曹思等人輔助之,再下面一層是船貨茶布等各商行的主事者,然後就是各區域乃至各州等等,一直到具體的鋪面工坊掌櫃管事。

層次分明,銜接無縫。祖父早年已安排妥當了,並指導著她模擬過幾次。楚玥一開始是有點手忙腳亂,但很快她就找回感覺,進展飛快。

這日忙碌到下午,手頭事務暫告一段落,她揉了揉腰,孫嬤嬤心疼忙勸:“歇一歇吧,這事兒再多也不急在一時。”

也是,也不差一時半會。

楚玥索性闔上冊子,今天工作告一段落,看看天色,不晚,於是她道:“我們去前頭坐坐吧。”

這裏前頭,說的是臨街櫃坊。

青石大街這座大櫃坊一共兩層,趙太爺舊年在二樓辟了一處靜室,作休憩賞街景之用,楚玥去過一次後也極喜歡。

微沸的泉水沖泡出毛峰的清香,碧綠的茶湯盛在瓷白的杯盞內,淺啜一口,眺望下方,大街上行人車馬絡繹不絕,偷得浮生半日閑,這是舊日從來沒有過的。

這出了閣,和養在娘家,區別果然是很大的。

感嘆一句,她看青木:“你坐下就是。”

青木也隨她來了茶室,他沒坐,正站在案側替她泡茶。實際青木日常除了方便給主子講解的時候願意坐,平時他都是站著,聞言笑笑。

“無需,謝主子體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