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任麗死了, 在容溪參加完《名醫面對面》錄制的那個周五夜裏。

容溪第二天一早打開手機, 各個同事群裏都有這條消息,她往上一拉, 看到最早發出來的消息,是肺病科值班醫生發在他們可是群裏的,又被截圖轉發到其他科室。

她再去看朋友圈,陳主任也發了一條,大約是說昨夜任麗加重,搶救無效死亡, 表示了可惜的意思。

容溪嘆了口氣, 要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敲門聲響起,沈硯書清淡溫潤的聲音傳進來, 她踢了踢被子,坐起來,腳一伸就套進了鞋子裏。

沈硯書沒想到她會立刻拉開門撲出來,他的雙手遠比腦子要動得快, 手一擡就一把接住了她。

“沈木頭。”容溪吸了吸鼻子, 側著臉蹭了蹭他的胸口。

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不太好,沈硯書以為她是起床氣,於是輕輕的揉了揉她的背,低聲問:“還沒睡夠?”

容溪搖了搖頭,好半天不出聲,緊緊抓住他的衣服一動也不肯動。

“這是怎麽了?”沈硯書幹脆任由她抱著, 輕輕拍著她的肩膀,“還是說做噩夢了?元元不怕啊,不怕。”

他的聲音溫柔得很,像是在哄小孩子,容溪聽在耳裏,眼底一熱,“沈木頭,任麗走了。”

沈硯書一怔,他沒想到她在想這事兒,“……什麽時候?”

“昨天夜裏十二點多。”容溪喃喃的道,“我挺不喜歡她的,覺得她道德綁架,覺得她不識好人心,可是……”

她頓了頓,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沈硯書懷裏,聲音有些顫抖,“可是她死了,我又覺得她很可憐。”

沈硯書嘆了口氣,他沒見過任麗,不知道在生命最後一段時間裏的任麗是怎樣的憔悴,也就沒有容溪這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感覺。

“生死有命,還是你勸我的。”他摸了摸她的脖子,溫聲繼續哄道,但語氣裏總有些許的惆悵。

是啊,明明是這麽簡單的道理,勸別人時自己也能張口就來,可是現在怎麽就想不到要勸自己呢?

容溪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那種不安來得莫名其妙,又讓人不容忽視。

她嘆了口氣,又蹭了蹭他的心口,軟綿綿的嗯了聲。

天氣已經熱了,容溪的睡衣穿得清涼,只是一件印有草莓圖案的桃紅色純棉吊帶睡裙,細細的肩帶勒在她的肩頭,露出背後大片的雪白來。

沈硯書此時才察覺到她的衣著,衣衫單薄柔軟,即便睡裙自有胸墊,但他還是能輕易感覺到她的柔軟。

他突然間意識到,原來男人和女人之間,是真的有著巨大的不同的。

沈硯書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腰,輕輕的,目光落在她白生生的胳膊上,心裏有一團火拱了上來,突然就心猿意馬起來。

這樣想著,他立刻就低下了頭,隔著披散的發絲,輕輕吻住了她的耳廓。

溫熱的鼻息撲在耳邊,癢癢的,容溪心裏一慌,當即縮了縮脖子,從沈硯書懷裏擡起頭來,看見他灼熱的目光時身子忍不住一顫。

容溪望著他的目光縮了回去,“……那個、我先去洗漱了,你早飯準備好了沒有,我想吃雞蛋三明治的。”

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從他懷裏掙脫出去,腳步一轉就又躲進了房裏。

沈硯書擡擡眉頭,看著關上的房門無奈的笑笑,一邊手的五指輕輕蜷了蜷。

周末是很普通平常的日子,太陽太大了,容溪哪裏都不想去,只在周六晚上帶著沈硯書回容家去吃了頓飯。

大半個月不見,她覺得父親好像又變老了一點,精神似乎不太好,眉頭總是不自覺的皺著。

容溪問他怎麽了,他只是笑道:“醫院的事,不大,你別擔心,有爸爸呢。”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事,但容溪卻沒有再問,她覺得自己應該相信爸爸。

沈硯書卻看了她一眼,眼底有隱晦的暗光一閃而過。

到了周日容溪再看,任麗的死訊已經傳出了醫院,因為她曾經是肺移植產婦,從她生產之前就已經備受關注,生產後肺移植手術時關注度到達一個高峰,當時手術成功,著實讓她火了不短的時間。

如今她走了,死訊傳出,更是引爆了網絡,創造了世界醫學史上的奇跡,但是也因為她的固執堅持,就算她死了,也還是被卷進了一場醫療與輿論的漩渦,不管是任麗,還是醫療團隊,都沒能幸免。

這場討論似乎有愈演愈烈的姿勢,容溪很快就看到了陳主任發的微博,兩三百字,把肺移植術後的情況說了個明白,以及當初她的會診意見也被整理進圖片發了出來。

“她是極度作,又極度自信的人。”容溪讀著這條微博給沈硯書聽,最後道,“但願她下輩子投個好胎。”

“你覺得她今生投的胎不好?”沈硯書眉頭一皺,伸手卷起一撮她的發絲把玩著,意味深長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