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第2/3頁)

可此刻,她在刻意用冷漠將他從她的生命裏一寸寸剝離。

他怕了,他怕自己終究會變成她生命之中可有可無的人。

終於,韓江雪硬下了心腸,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起來。他骨節泛白,捏住了月兒的下頜,不過指尖力道,便將月兒的身體向上提了一寸。

將她的臉,湊到了他的眼前。

“你,再說一遍。”

月兒的小腦袋被拽了起來,四肢卻仍舊被鐐銬束縛在鐵架子上,如此姿勢,不得不將手臂背在了身後,愈發能凸顯出身體玲瓏婀娜的線條。

可此刻的二人並沒有情致去欣賞這份美,兩顆皆是揣著彼此,視彼此為生命的心臟此刻卻畫地為牢,一個拼命想要靠近,一個竭力想要逃跑。

月兒終究被捏得氣短,卻仍舊冷靜地說了一句:“江雪,易地而處,你會怎麽做?”

韓江雪怔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指尖的力道也驟然松開,月兒重新跌回到軟床之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你知道麽,從婚禮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你不是明如月了。你萬般遮掩著,我便百般維護著。我明白你的苦衷——”

韓江雪的聲音略帶了點哽咽:“你為何不能為我體諒一二呢?”

韓江雪輕嘆了一口氣,坐在了床邊上。他背對著月兒,雙眼只無神地盯著那轉動的風扇,靜謐如同死亡遊離在這只有兩個年輕生命的牢房之中。

“月兒,挺不幸的,於你於我都挺不幸的,就是你我始於一場鬧劇,但我真的離不開你了......”

韓江雪低下頭,用雙手覆住了自己的臉,便這般傴僂坐著,並不看向彼此。

“所以我才把你鎖在這了。等你想明白,等我也想明白,再放開你——”

韓江雪已經沒有了多少力氣,但仍舊加了一句“好不好”。

月兒仰面躺在床上,索性也不必看向他了。

“江雪,我知道,我也相信,你是舍不得我的。我即便生而低賤,也是一顆肉長的人心,我也知道誰對我好,誰偏疼我。江雪,我們看慣了冷眼嘲諷,恰遇到一個對我好的人,我是要記一輩子的。”

月兒頓了頓,咬了一會下唇,才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至於聲線顫抖哽咽。

“可是如果真的一切公之於眾,你當如何,我當如何?”

韓江雪驟然擡起臉欲去回答,月兒卻揮手想要阻止他的話語。

忘卻了手上仍有鐐銬,被冰冷的鐵處膈得生疼。

“帶我遠走高飛,山長水闊去做神仙伴侶?和家人鬧掰,為了一個女人拋卻了你的理想,你的抱負,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還是頂著巨大的壓力,去活在世人鄙夷的眼光裏掙紮一輩子?”

一顆晶瑩剔透的淚恰從月兒的眼中滑落,這靜謐的淒美一幕,恰落在韓江雪驟然回首的眸光裏。

月兒避無可避,只得用眼神迎上,與之對視,語氣裏無限婉轉哀怨。

“江雪,我已經欠你太多了。一輩子活在虧欠當中,我又於心何忍呢?”

韓江雪突然轉過身來,雙手為牢,環過月兒貼在床榻上牢牢鎖住的軀體,他懸空跪在月兒身上,低眉頷首,目光正落在那顆珠玉之淚上。

他低下頭,輕柔地將淚痕吻去。

月兒心下一橫,閉上了雙眼。只聽得耳畔悅耳的聲音廝磨著她脆弱的神經:“你這般狠心的人,淚也是苦的。”

他熾熱的鼻息噴薄在她的側臉上,一路蜿蜒而下,即將抵達那些讓月兒不敢肖想,又覺得理所當然的緊張地帶。

然而拂在她身上的氣息慢慢減弱,慢慢抽離開來。嗔癡貪戀,月兒紅塵俗人,一樣都不能割舍。她何嘗不期冀這份交互彼此的溫存呢?

但此刻,她怕了,怕自己又一次彌足深陷,把剛剛硬實下來的心腸又柔軟下來。

但慢慢的,那遊離的氣息漸漸減弱,最終從她的意識裏抽離出來。

睜開眼,韓江雪挺直身子跨坐在她身前,神色已經恢復了往常的冷靜,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塊案板上的魚肉。

月兒愈發怕了起來,她了解韓江雪,那是他勢在必得的神情。

她終究要被他攻陷?

“袁明月......”韓江雪從懷中掏出月兒給他留下的那封信,已經褶皺不堪,又被壓得平整,疊得整齊。

“你還記得你在信裏都寫過什麽麽?”

他顯然沒有給月兒回答的機會,兀自繼續道:“你說這一切都是你應當承受之後果,你願意一力承擔。”

月兒不明所以,點頭,這確實是她所寫,也確實是她應該承受的。

“好,你認了就好。”

韓江雪的神色,像極了對於獵物勢在必得的捕獵者,從絕對優勝者的視角藐視著此刻被捆綁住的獵物。

月兒心驚,她如果不答應,難道他真的要把她一輩子囚禁於此,豢養為床笫間的寵物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