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 66

景念北帶著阮佩北上,一路走得不算順利。

怕電話裏說不清楚,兩人先回了趟臨終關懷醫院,當面找院長商量,順便跟人辭行。

到地方後,景念北沒意願上前插話多嘴,把人送到便去一旁掛著臉抽煙,眉頭擰得很緊,沒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麽。

院長上上下下打量了景念北一陣,若有所思,旋即把阮佩拉到一邊低聲問:

“你沒被脅迫吧?”

阮佩說沒有。

院長不知信沒信,又問:“這個人是做什麽工作的你知道嗎?我看著,怎麽像那種違法亂紀的……”

“他應該……是個好人。”阮佩自己也不敢太篤定,只是當下毫無選擇,只能跟景念北走,“院長,事情一處理完我就會回來的,您這邊要是缺人就去招吧,沒崗位了,我到時候來打雜也可以的。”

院長呵呵笑著,讓她放心走。

這家醫院是個什麽條件、能開出什麽待遇,又做的是些什麽工作,院長心裏自然有數得很,她知道自己這裏留不住人,阮佩到時候還會不會回來,她不清楚,也不計較。

“我這邊你就別操心了,我啊,只盼著你們這些年輕孩子走哪兒都好好生活。你先把事情處理好,路上千萬要小心,有什麽事打我電話,24小時開機的。”院長對著景念北的背影使了個眼色,顯然仍是不太放心,話語殷切而真誠。

又囑咐了幾句,兩人就此作別。

上了車,景念北問阮佩:“剛剛是提到我了?”

阮佩一驚,兔子一樣渾身抖了抖:“你、你聽見了?”

“嗯,聽了點,她說什麽了?

“她說……”

一整天,阮佩明明暗暗地欠了景念北不少人情,想了想,深覺自己應該顧及一下對方的面子:“院長說你看起來是個好人,路上有你照應,她……她很放心。”

眯著眼觀察了下阮佩的神色,細細判斷真假,在她露餡前一秒,景念北面上突然一松:“你們院長眼神挺不錯的。”

等車發動了,阮佩又聽他自言自語了幾句,貌似說的是“誇人就誇人唄,幹嘛藏著掖著,我又不是不愛聽”。

她笑,心想這人看著橫眉怒目兇巴巴的,倒是挺好哄。

真正出發時已經快到午夜,誰知,開了沒兩個小時,阮佩忽然開始發燒。

她感冒一直沒好全,昨天便有點頭昏腦漲,今天又在小旅館鬧了那麽一出,從院長那兒出來臉就開始發燙,不想耽誤行程,阮佩強忍著沒聲張,倒是路過服務區時景念北問她用不用去廁所,轉頭一看,副駕上的人已經昏了過去,頭歪向一側,臉色跟煮熟的蝦一樣。

他拿手背在阮佩額上貼了貼,嚯,燙得都可以煎雞蛋了。

“沒事兒瞎逞什麽強!就這體格,只怕沒到地兒就能把自己給作死!”

明知阮佩多半已聽不見話了,景念北非要吐槽兩句。調頭回去是不可能的,他看了眼地圖,在匝道下高速,一路駛向不遠的揚州。

一天之內第二次往醫院跑,景念北熟練地攙著快燒糊塗了的阮佩進急診找醫生,等打了退燒針,阮佩的體溫降了些下來。

跑上跑下繳費開藥,出醫院後,景念北載著人繼續往老城區開。

途中,阮佩支撐著睜眼,發現外面黑乎乎一片,隱約間還能看見些白墻黑瓦。她問:“怎麽不上高速啊?我針都打了,這麽躺會兒就行,你可千萬別找什麽酒店,身份信息都是聯網的,莊——”

“不住酒店。”

景念北只說了這一句話。

在只能單行的窄街上七拐八繞,他們的車最終停在了一棟老式兩層瓦房前。景念北熟門熟路地帶著阮佩繞到後頭,拉住一樓的鐵門晃了幾下,用阮佩聽不太懂的方言喊:

“婆婆!開門!我是念北!”

不多時,木質樓梯上傳來咚咚咚幾下急促的腳步聲,一個頭發花白、燙成小卷兒的老太太下到一樓,三兩下擰開了門鎖。

往前一步走,她忽地踮起腳——準確地說是跳起來——拍了幾下景念北的腦門兒,手挺重的,嘴裏還嘰裏咕嚕嚷了一大串,嗓門大,語氣高亢,顯然是在數落人。

也對,淩晨三點被人擾了清夢,換誰都會不高興。

這時的景念北已然沒有了對外的那種兇神惡煞樣,只知道悶頭挨打,神色訕訕,既慫且乖。脾氣火爆的老太太數落完,自顧自從他上衣口袋裏翻出包煙,抽了一根夾手上,不動,明顯是等著對方給自己點燃。

景念北似乎想爭論兩句,旋即嘆口氣,還是老老實實給她老人家點上了。

深吸了口提神煙,老太太這才有功夫左右瞟了幾眼阮佩,眼裏冒精光。阮佩被人看得老不自在,彎彎嘴角,啞著喉嚨問了聲太婆好。

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又意味悠長地嗯了聲,老太太朝人招手,帶著他們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