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臨時去應酬了一趟,夜半,祁陸陽就近歇在了建國門附近的一套公寓裏。

迷迷糊糊中,他聽見門鎖被人打開的聲音。

警覺地翻身下床,披著睡袍的祁陸陽隨手抄起個長頸花瓶在手中,屏聲靜氣來到房門口,輕輕將門扒開一條縫。

男人肌肉緊繃,全身每一根神經都蓄勢待發。

客廳被籠在帶著霧氣的清晨天光下,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影出現在沙發旁。瘦削肩膀,細長眉眼,藍色衣裙,她整個人幾乎快要融進墻上的朱德群油畫裏。

“你來幹什麽?”

不動聲色地放回花瓶,祁陸陽裹好睡袍走出來,面上的戒備還沒撤幹凈,兇神惡煞。

看到他,林雁池深井一般的眸子微微閃動了下,旋即就恢復到平時的隱晦與木訥:“我來取自己的東西。”

祁陸陽這才想起來,這間公寓曾經是他和林雁池名義上的“愛巢”。當然,他很少過來住,就算來了,兩人也是分房睡——一切都是為了做給祁元善看而已。

邱棠去世後,祁陸陽果斷和林雁池提了分手,人家現在來收拾行李搬家,合情合理。剛才那副家裏進了賊的防備樣子,倒顯得祁陸陽有些不太爺們兒了。

略尷尬地抿抿嘴,祁陸陽回房間簡單洗漱,將衣服穿齊整了才再次踏出房門。

林雁池仍立在客廳裏,靜靜地盯著那副藍色的抽象油畫——聽說她喜歡這個畫家,祁陸陽便當著祁元善的面在交易會上高價拍了一副下來,大張旗鼓地送了過去。

不過是逢場作出的一台戲,有人早已抽身,有人仍在沉浸。

畫作前,女人的側影哀切悲楚,像個孤魂野鬼。

祁陸陽走到門邊,想了想還是說:“你要是不想急著搬,就先住這兒。我不會再來,沒人打擾你。”

左右不過是句客氣話。

畢竟作為林家正兒八經的小姐,林雁池根本不缺地方住。至於畫……他到時候打包遣人送過去就是了。

可林雁池居然答了“好”。

祁陸陽有些意外,隨即失笑地挑了挑眉。

對於林雁池這個“前女友”,他是既缺少沖動也缺乏主動,向來是當差事去應付。可關系存續期裏,這姑娘倒是把女友角色完成得很好,甚至還順水推舟地幫過他幾回……臨到頭做得太絕,未免顯得太不仗義。

沉思幾秒,祁陸陽說:“既然你這麽喜歡這套房子,我幹脆把它過戶給你吧,就當分手費了。咱們以後兩清。”

林雁池再次答了“好”。

股市初七開市,公司初八正式上班,很多事情需要人提前去照應。出了公寓,祁陸陽便直奔開元總部,一直忙到下午才抽身。

新手機已經讓人送去老宅了,祁陸陽閑下來給陸晚打電話,響了幾聲,對方沒接。

呀,還在生氣?

無奈又好笑,他只好給何嫂打了過去。何嫂上樓看了眼,說:“陸小姐在午睡。”

陸晚從小就沒有在白天睡覺的習慣,年後那幾天也是被祁陸陽給折騰累了才會眯上一會兒。他有些意外,問:“她昨天沒睡好?”

“醒得很早。”何嫂話裏沒有多余情緒,“您要有空,或許可以帶她出去轉轉。”

祁陸陽心裏一動。

一刻都不耽誤,祁陸陽驅車飚回老宅,接人。

站在大門口,男人藏好心底所有的沉重與不堪,深呼吸幾口,又搓了把臉,瞬間變回了那個松散隨意的浪蕩子小叔叔。

進門,他擡眼就掃到了二樓欄杆處一掃而過的睡裙邊。不著痕跡地收回眼神,祁陸陽叫來何嫂,聲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被樓上人聽見:“人還沒醒?”

不等何嫂回答,零零碎碎地腳步聲自樓上傳來。這聲響極輕,但足以讓人聽到,隨即,他又聽到房門被人輕輕合上。

想起在南江市人民醫院那回,某個好面子的小姑娘匆匆跑下來尋他、臨到人面前又刻意放慢步子的拙劣演技,祁陸陽頓覺可愛。心裏甜甜地一陣發癢,男人大步上了樓去。

陸晚正把自己埋在被子裏。

吃早飯時,何嫂和她面對面坐著,依舊話不多,直到最後才突然提起:“昨天那兩個嘴碎的,我已經把她們調到園子裏去了,以後不會往屋子這邊來。她們都是老祁家留下的人,多少得講講情面。陸小姐對安排沒意見吧?”

陸晚了然:“我明白了,我不會跟陸陽說的。這家裏您才是主人,我只是暫時借住,也沒那麽嬌氣。”

何嫂覷著她的臉,頓了會兒才說:“我就是個看家的,這房子歸根到底還是姓祁,陸小姐作為二少爺的身邊人,不要妄自菲薄。他之前可沒往這邊帶過人的。”

遲鈍如陸晚,這會兒也聽出了些她話裏的深意。擡眼看向何嫂,她示意人接著說,對方卻起了身,準備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