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甭管曾經是什麽身份,為何人效勞,而今識時務者才是俊傑。

圍住簫白澤的季家軍紛紛調頭,爭先恐後地向季封和季騁兄妹倆所在的位置挪去。季相按住佩劍,緩緩往後退步,臉上的神色陰霾到極點,好像在醞釀什麽壞點子。

脖子被匕首抵出明顯的紅痕,太後擡手捂著脖頸,看看簫白澤,又看看林桑青,末了,她啞著嗓子道:“好個步步為營,好個精於算計,哀家籌謀了大半輩子,最後卻還是輸在你們兩個小輩手裏了。”

許是知道反轉無望,她沒有後退,也沒有掙紮,由著曾經效忠她的季家軍將她包圍起來。

林桑青漠然笑道:“也許單獨我一個人鬥不過你,但我遇到了最合拍的搭档。”轉頭朝向簫白澤,漠然被由衷取代,她眯著眼睛笑得格外舒心。

也不覺得餓了。

太後看似好心的給她一個忠告,“天下沒有真正專寵一人的皇帝,倘使有,他最終的下場也會和你的父皇還有呼延順一樣,昭陽,只怕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在為他人做嫁衣,最後你會和哀家一樣,身處在冰冷的宮殿中,獨自一人終老。”

簫白澤蹙了蹙眉,好像想說什麽,林桑青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輕飄飄回了太後一句,“無礙,我不是柔軟善良的母妃,也不是一心想誘君滅國的靖堯姑姑,我會設計殺人,也會邀買人心。”

這句話反駁得很好,簫白澤朝她欣慰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季相終於找到了空档,他抽出佩劍,想刺向無人保護的簫白澤,幸而魏虞眼疾手快,一把將簫白澤推開,自個兒卻差點中劍。

好兄弟便是這個樣子的。

藏在橫梁上的宣世忠穩穩落地,手起刀落間,已經挑斷了季相的腳筋手筋。

早在簫白澤來永寧宮之前,宣世忠便已經藏在了房梁頂上,時刻在暗處保護著他的安全,這便是簫白澤一直淡然處之的原因。

提著的一顆心落回胸腔中,林桑青滿臉嫌棄地瞥向季相,唾棄不已道:“肥得像豬一樣,還想拱本公主這棵圓白菜呢,一把年紀了,也不嫌害臊。”

手筋腳筋都被挑斷,季相徹底成了一個不能動彈的廢人,黃粱夢醒,才發現造反成功渾然是癡人說夢,他做了這麽多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到頭來,還是不能扶正。

趁眾人的視線都放在季相身上,太後猛然邁步朝殿外跑去,似想趁亂逃脫。

林桑青如何能讓她逃脫,她帶著禦林軍匆忙追趕太後,“追!別讓她跑了!”

禦林軍忙跟著她追出去。

太後跑動的速度很快,像拼了命,什麽都不管不顧了,只邁動雙腿往前跑。她這輩子應該都沒有跑得這麽快過。追著追著,林桑青漸漸明白一件事情——也許,太後的目的並不是逃走求生。

她跑動的方向——是父皇曾跳下的綺月台呢。

果然,太後用盡全身的力氣爬到綺月台最高處,她扶著樓宇邊緣的欄杆,俯視著乾朝的每一寸土地,眼中流淌著讓人無法形容的復雜情緒。

林桑青帶著禦林軍緊跟在太後身後,死死咬著她,不給她任何可以逃脫的機會。

汗水已經打濕了太後的錦衣華服,跑動中頭上的步搖和鳳冠都已松動脫落,素日端莊優雅的形象不見,太後而今看起來就像個喪失理智的瘋婆子。

她從嗓子眼裏發出怪異的“咯咯”聲,又哭又笑晃了晃身子,高聲嘶吼道:“夫君你看,笑到最後的,是我啊 !”

她爬上欄杆,振臂高呼道:“我等了八年,你始終不肯入我的夢,現在我終於可以去陰間與你匯合了,夫君,你等等我!”

太後沒有回頭,事已至此,這世間的一切都已經和她無關,閉上眼睛,她含淚跳下綺月台,終是走了八年前周皇和聖熙貴妃的老路子。

一口氣爬到綺月台最高處,林桑青沒有力氣再說話了,她目睹太後墜落在平坦的地面上,突然間若鮮花勝放,那種鮮艷的顏色深深印在她的眼底,仿佛烈火焚燒,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扶著被太陽曬的溫熱的欄杆,她舉目望向暮色彌漫的平陽城,裊裊炊煙沖天而去,城中還和以前一樣平靜,大家都不知道今天皇城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們活得自得而踏實。

八年了,季家終於倒了。

她迎著暮色擦擦眼睛——她對父親和母妃都有了交代。

大仇,終得報。

從高處跌落不會瞬間致死,總要在人間彌留一會兒。鮮血汩汩流淌,太後睜著眼睛感受生機從體內流逝的滋味,想象著她此生最愛的男人、周皇臨死之前都有什麽心路歷程。

她認為,不管結果如何,死在聖熙和周皇之後,她便是贏家。

或許說,只要聖熙死了,她就是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