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來嘗嘗

緣之一字,毀了多少人。

當年白素貞執著於一個緣字,頂著人妖殊途的大難題,非要嫁給那個曾救過她的小牧童,最終因此命葬雷峰塔底。

林桑青不比白素貞,她信緣,但不會為了緣把命搭進去,她可沒白娘娘的那份執著勁兒。

塵世那樣繁蕪復雜,能在萬千人中尋到個一見如故的,何其難得,她會盡力保住方禦女,為蕭白澤默許的允諾,也為都送到嘴邊了竟不能吃的桂花糖蒸栗粉糕。

魏虞很快返回啟明殿,做皇上跟前的紅人並不是一件易事,折騰到大半夜不能安生,得在太後皇上跟前兩頭跑。林桑青怕被誰揪著小辮子,等魏虞回來,她揉揉疲倦的雙眼,第一時間撤退了。

她沒問魏虞蕭白澤是不是中毒了,她沒蠢到這種程度,若能告訴她,當初魏虞便不會說那碗藥是治療胎裏帶的弱症。

她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外走,耳中風聲綽綽,隱約聽到蕭白澤苦笑道:“阿虞,我是不是快死了?”

魏虞數落他,“又胡思亂想,我在人世一日,你便要留下來陪我一日,怎能走在我前面?”

蕭白澤的聲音虛無縹緲,如隔著一層紗,聽起來很不真實,“方才有一瞬,我竟覺得她同她有些相像,若不是快死了,我怎會眼花至此。”

魏虞溫聲道:“好了,別多想。”

鼻子陡然酸澀一下,林桑青擡手揉一揉,在心底嘆了口長長的氣。

蕭白澤他,才是這宮裏最可憐的人吧?方才毒性發作時,縱然疼得再厲害,他也不敢發出聲音,忍痛忍得很是熟稔,似乎這樣做過許多次了。

他是皇帝啊,想殺誰就殺誰,榮華富貴於他不過是過眼雲煙,他有權利對任何人呼來喝去,何須隱忍至此?

看來,這座宮廷並不如表面上所表現的那樣平靜。

啟明殿西偏殿較為陰冷,采光不甚好,蕭白澤畏寒,是以很少到這裏居住,西偏殿一年到頭空著為多。林桑青進殿坐了會兒,等宮女鋪好床榻,她連洗漱都懶得動,徑直仰躺在床上,扯過被子蓋好。

今日可謂是險象環生,若太後耳根子硬一些,不講理一些,她這條命就賠進去了。

林桑青不屑這樣的死法,她可以自殺,也可以被皇帝賜死,但絕對不能不明不白死在居心叵測之人手中。若如此,哪怕到了碧落黃泉,也會死不瞑目,鬼魂日夜掙紮著要回陽間復仇。

爹曾經說過,宮裏肮臟的地兒多了去了,這話一點不假,蕭白澤剛流露出要寵幸她的意思,她就被歹人陷害,差點丟了性命。

為了余生安穩,以後啊,她還是接著避寵吧。

這一夜睡得不踏實,隔會兒便驚醒一次,等到不再驚醒了,天又亮了。

禁足並不是關禁閉,裏頭的人出不去,但外面的人可以進來。天亮後,楓櫟來給林桑青送換洗的衣裳,磨蹭了好一會兒,借故支走偏殿內的宮女,突然跪在地上,擡起雙手道:“娘娘,您看。”

林桑青穩穩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探頭看去,楓櫟雙手間捧著一團亂糟糟的東西,像是纏繞在一起的樹皮,“這是什麽?”

向殿外掃視幾下,確認沒有人偷聽,楓櫟轉回頭,刻意壓低聲音道:“雷公藤,皇上中的正是此毒。”

林桑青險些從椅子上跌下去。雷、雷公藤就長這樣?楓櫟手中怎麽會有這玩意?

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楓櫟謹慎地將雷公藤塞回衣袖裏,跪地低聲道:“奴婢昨夜回宮後無事可做,便想著將宮殿打掃幹凈,您回宮後看著也舒心。擦到柳昭儀新送來的那只貔貅時,在裏面發現了這個東西。”

緩緩放下二郎腿,林桑青側目眯眼,“你的意思是……”

楓櫟緊蹙秀氣雙眉,“好端端的,柳昭儀為何要砸碎之前那只貔貅?她厭惡娘娘是宮裏人盡皆知的事情,又怎麽會突發好心,另送一只貔貅給您?除非她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運什麽東西進繁光宮。貔貅的肚子是空的,正好能塞東西進去。”擡頭望著林桑青,言簡意賅道:“娘娘,陷害您的人,極有可能是柳昭儀。”

深深地凝視楓櫟一眼,眸子最深處劃過一抹思量,林桑青咬住嘴唇,氣得直拍大腿,“好個一石二鳥的計策!沒料到模樣周正的柳姒會做出這樣子不周正的事情,楓櫟,把雷公藤給我。”

楓櫟點點頭,一邊往外掏雷公藤,一邊溫言勸她,“娘娘,這個時候您應該抓緊把雷公藤毀掉,萬萬不能拿去太後跟前,若柳昭儀反咬一口,說雷公藤是您塞在貔貅裏的,目的是陷害她,您該如何向太後解釋?”

接過雷公藤,翻來覆去查看,林桑青認同頷首道:“本宮曉得,柳昭儀那張嘴十分厲害,沒理也能讓她說成有理。”把雷公藤湊到鼻子底下輕輕嗅著,她抽抽鼻子道:“哎楓櫟,這玩意兒真的是雷公藤嗎,怎麽這麽像我小時候吃過的甘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