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殿初成

兩日後的正午,日光均勻恬淡,深秋的天空如用水沖洗過一般,瓦藍澄透。繁光宮已經修葺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後一些收尾的工作,林桑青便不再當寸步不離的監工,趁著天氣晴好,領著楓櫟到禦花園裏放放風,舒緩一下這段日子的疲累。

眼下這個時節,宮裏的菊花開得正好,花匠們心靈手巧,除了最常見的□□和白菊,還培育出數種顏色罕見的菊花,其中當屬紫菊和粉菊最得眼緣。

在園子了逛了一圈,賞賞花,說說閑話,林桑青剛覺得連日來的疲憊松懈不少,開始哼著小曲了,轉頭從一座假山後穿出來,好巧不巧的看到了柳昭儀。

口中小曲戛然而止。

柳昭儀該是剛到禦花園,視線放在五顏六色的彩菊上面,微微側首,驚訝而歡喜地和身邊的侍女說著什麽,還沒有看到她也在這裏。

林桑青頓步在一盆粉菊旁邊,偏頭對身邊的楓櫟不解道:“咦,她不是被禁足了嗎,怎麽還能出門?”

楓櫟跟著她頓足,壓低聲音,面色如常道:“娘娘有所不知,尚書大人聽到愛女被罰後,心緒實在難平,他親自進了一趟宮求情。皇上不好駁他的面子,便解了柳昭儀的禁足,讓她如常活動,但俸祿還是照舊罰的。”

原來是這樣,重要的朝臣親自求情,哪怕是九五之尊,也要給他三分薄面的。

彎腰折一支粉菊在手,林桑青掩去唇角的嘲笑,淡淡道:“有個位高權重的爹,真不錯。”

兵部尚書啊,那可是握有實權的職位,只差一步,便可晉為宰相。若她沒記錯,朝堂上按理說要有三位宰相,分管中書、門下、尚書三省,但如今宰相之位空了一個,且空的還是最重要的尚書省。

皇上近來十分寵愛柳昭儀,對她爹柳尚書也是親睞有加,極有可能,會讓他來填補這個空缺。

擡眸凝視手中的菊花,林桑青想,朝堂局勢如何與她有何幹系,她左不過是個借屍還魂的普通人,是生是死她都不在乎了,又何必在意詭譎的朝堂之事。

把粉色的菊花比在嘴邊,她朝楓櫟嘟嘟嘴,“哎,楓櫟,你看我的嘴巴,像不像這朵花?”

楓櫟:“……”

唔,她幹什麽露出這種無話可說的表情,是不像嗎?林桑青正要再彎腰去折一枝花苞小的粉色菊花,剛低下頭,前方突然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林昭儀。”

像是要透過名字把她給碾碎似的,還是最好連骨頭都不剩下,全部碾成粉末的那種。

不用擡頭也知道是誰。

步搖上綴著的珍珠打在耳邊微微疼痛,林桑青緩緩擡起頭,似笑非笑道:“柳姐姐。”

柳昭儀不屑的冷哼一聲,繼續拿淩厲而厭棄的眼神看她。

只當沒有看到,林桑青直起腰,故意裝作不解道:“咦,姐姐怎麽出來了,我記得姐姐似乎被皇上罰了禁足來著,難道說,皇上給你解了禁足嗎?”

嬌媚的面容上得綴滿溫柔和嬌羞才好看,但現在,柳昭儀那張嬌媚的面容上綴滿了怨毒,便顯得有些醜陋,“禁足?若不是你有心嫁禍,故意做出大方的樣子,將那塊繡有山茶花的布料讓給我,皇上如何會將我禁足?”她沉著臉道:“林桑青,沒想到這宮裏心思最為深重的人竟是你這個剛進宮沒幾日的小丫頭,手段當真是高啊,只怕淑妃都不能與你相比,是本宮小看你了。”

天底下的女子都有同一個小心思,不愛被人往老了說,柳昭儀的這句“小丫頭”讓林桑青這個二十多歲的老女人很是受用,都有些飄飄欲仙了。

啊,年輕真好。

“姐姐高看妹妹了。”她笑著對柳昭儀道:“妹妹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每日思慮的都是一日三餐這種小事,哪裏有閑暇功夫去想點子嫁禍於人?”

擡手讓身側的宮女扶著,柳昭儀滿臉不屑,冷冷哼道:“故作天真。”另一只手推了推發間的步搖,儀態萬千道:“你父親不過是戶部的侍郎,手裏頭壓根沒多少實權,既然你想和我作對,那麽,本宮也不必手下留情了,我非要你家破人亡不可!”

柳昭儀腦袋裏塞的都是什麽,棉花嗎?林桑青低頭無奈淺笑,她之前並沒有做過什麽害她失寵的事情,現如今不知是有人在背後搗鬼,還是內廷司的人當真疏忽,放了那塊山茶花衣料進去,她也不查證一番,就直接賴在她身上,認為是她栽秧嫁禍了?

林桑青不禁懷疑,柳昭儀是怎麽長到這麽大的,也許家中有權有勢的權貴姑娘活著並不需要腦子,有嘴巴喘氣就行。

她無意與這樣是非不分的人爭論不休,暗地裏翻個白眼,眯著眼睛笑道:“好啊,我等著那一日的到來。屆時姐姐別忘了送我一口薄棺材,若我暴屍荒野,定會變成孤魂野鬼回來攪擾你,讓你終日不得安寧的,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