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中秋宴飲

待她離去的身影消失在宮門之後,華服微動,簫白澤擡步往啟明殿所在的方向走。面上露出沉吟之色,他問跟在身邊的魏虞,“你覺得,她是天性使然,還是故意裝出這幅樣子,讓朕覺得她與旁人不同,繼而博取關注?”

魏虞搖頭輕笑,“要裝也該裝好的一面,像怡嬪那樣,拿全身的似水柔情來勾引你,怎會這樣、這樣……”想了想,遲疑道:“粗鄙?”

內心有所思量,擡步跨過一道石階,簫白澤不悅道:“林嶽教女無方,分明是自小長在深深庭院中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卻像村頭巷陌中的野丫頭,真是被寵得不像樣。”

“野丫頭?你這個形容好,甚是貼切。”跟著他跨過石階,魏虞展眉道:“不過,此前我並未聽聞林嶽有多麽寵女兒,可能他也覺得如此寵女兒不像話,若被柳尚書等人抓住把柄,屆時又是一道上奏的折子,要他革職的理由又多一條。”

一縷碎發從鬢角跑出,簫白澤懶得擡手撥弄它,隨它擋住視線,若有所思道:“對林嶽而言,最近可是多事之秋。”

魏虞但笑不語,朝繁光宮所在的方位努努嘴,問他,“你準備何時寵幸她?”

立足,簫白澤以眼神責備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頹唐破敗的繁光宮內寂寥無聲,林桑青坐在半開的窗子下,拖著腮看庭中那株盛放的桂花樹。

今年的桂花開得晚,香氣也不濃重,細密緊實的花朵簇擁在一起,像凜冬中抱團取暖的窮苦人。

若非要在百花間擇出個喜歡的,林桑青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桂花。桂花多好,不嬌氣,好養活,關鍵是用處多,能看、能聞、還能做糕點吃、釀酒喝。像她一樣平易近人。

自打在宮門前聽了娘和楊妃的談話,她便一直悶悶不樂,提不起精神勁。她原以為,人死如燈滅,娘不會再說她的壞話了,興許還會自責,覺得是自個兒逼死了她。卻不曾想,娘的性子一點兒沒變,仍舊厭惡她入骨,如果有可能的話,她估計還會跳到她的墳頭上踩兩腳。

梨奈端著盤子靠近她,溫聲細語道:“小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這是公子從塞北帶來的甜杏仁,酥脆香甜,你無事時吃著玩兒。”

她眨眨眼睛,目光呆滯道:“無礙,只是秋色漸深,難免要傷悲感秋一番。”直起腰,她接過梨奈手中的盤子,高高拋起一顆甜杏仁,用嘴接回來,“你去為我挑衣裳吧,晚上還有場家宴,得穿得正式點。”

伸手偷一顆杏仁,梨奈幹脆道:“好的小姐。”

入夜,星光燦爛,皇上特意在保和殿設了中秋家宴,宮中所有妃嬪,遑論受不受寵,都要去參加。

既然是家宴,按理說王爺王妃、世子郡主什麽的都應該出席,但當今聖上乃是光杆出身,早已沒有雙親,甚至連一位有關聯的親戚都沒有。

就連如今的東宮太後,也只是他的義母。

是以,放眼整個乾朝,尋不出一位與皇上有關的皇親國戚,無論前朝還是後宮,處處遍布著東宮太後的親戚。

可以這樣說,乾朝是東宮太後的乾朝。

東宮太後可是個傳奇人物,她歷經三朝,經久不衰,做了兩回皇後,一回太後。

最開始,她原是周朝的皇後,家門顯赫,掌權中宮,風光一時。奈何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某一日,周朝的君王東遊,返回宮時,竟帶回來一個民間女子。那位女子長得可謂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世間所有男子見了她,魂兒估計都會被勾走。周朝君王也不例外,他力排眾議,封那位民間來的女子為皇貴妃,位分僅次於皇後,對她萬般寵愛,已然到了專寵的境地。

從此,君王寵愛不再,彼時還是皇後的東宮太後坐了十幾年冷板凳,慶幸的是,協理六宮之權一直在她手上,雖無寵愛,但她有權利作伴。

後來,北界叛臣呼延瞬突率大軍壓境,周朝君王為免百姓受戰火侵擾,選擇了不戰而降,他帶著最寵愛的皇貴妃,以及皇貴妃所生的長公主,從周朝城門上一躍而下,將自己摔成了一塊肉餅子。

周朝君王死去的那日,坊間有小道消息流傳開來,說呼延瞬之所以興兵造反,並不如他自己所說,是為了造福周朝——周朝君主頂多專寵一人,對待百姓還是極好的,並未犯下荒淫無道之罪,作甚需要他一個北界蠻夷來造福。他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奪取皇貴妃。

自古以來,絕色美人便是各方英雄豪傑爭奪的熱門對象,好像只有美人與天下齊齊到手,他們的人生才會完整似的。

皇貴妃從城門樓上跳下去,一並也摔成了肉餅子,世人偷偷談笑,道他白跑一趟,只抱得了江山,美人兒他是抱不著了。

那幾年宮外傳言不斷,平民百姓私底下偷偷議論,說呼延瞬八成是皇後引進來的,不若他怎能輕而易舉擊敗駐守在城外的士兵,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到平陽城中呢?要知道,駐守在平陽城外的將士可都是皇後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