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冤家路窄

眾人驚訝的“啊”了一聲,膽小的宮女問道:“你怎麽曉得的?這種事可不能渾說,仔細給府尹大人聽著了,再把你抓去問罪,我們可湊不到一萬兩白銀去贖你。”

走在最末尾的宮女翻個白眼道:“我舅舅是府尹大人的師爺的馬夫,這件事是他昨兒個親口同我說的,並是他親眼所見之事,還能有假嗎?”

宮女們這才完全相信,開始嘖嘖感嘆起世事的不公。

火光微弱的宮燈只能照亮面前一小片地方,宮女們光顧著說話了,並未看到荷花塘子邊有人。

宮女們遠去後,從荷花田裏走出來的‘荷花仙君’也準備離開,臨走之前,他不經意低下頭,正好瞥見林桑青淚光連連的一雙眸子。多嘴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麽。”

重新拾回神識,不緊不慢吃一口烤雞,林桑青故作淡然道:“我在想,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壞的娘,竟把自己的親生女兒給逼死了。”

他臨風負手,嗓音縹緲低沉道:“九州之大,為惡者數眾,總有那麽幾個不配為人的人,有何可感慨唏噓的。”

林桑青露齒微笑,把眼睛眯成一條縫兒,自欺欺人道:“幸好這事兒沒發生在我身上,不然你說,得有多絕望啊,我覺得……”

“以後不許這樣笑!”沒等她把話說完,從荷花田裏走出來的男子突然怒氣沖沖打斷她,臉上的寒意刮一刮,能做個冰碗來吃。

“啊??”笑意驟然褪去,林桑青搞不懂他作甚突然生氣,難道她笑也礙著他了?上下打量他一番,若有所思道:“我聽人說,宮裏晚上是不許男子隨意走動的,和皇上再親近也不行,但公公們除外。”公公沒了生育的家夥事,從閹割那日直到死去,都不長胡子,這位貌若仙君的男子,恰巧就沒有長胡子。

她像對待溫裕一樣,踮起腳,惋惜地拍拍他的肩膀,“哎,你真可憐,長得再好看有什麽用,下面少了樣東西,人始終不完整。你家裏人是怎麽想的,做什麽不好,非要送你進宮來當太監。”後者身子一僵,顯然接受不了她待他如此親近,識趣挪開油乎乎的爪子,她問他,“你家中可還有兄弟姐妹?應該有吧。有句話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沒有根兒了,沒法子傳宗接代,家中總要有兄弟幫著傳宗接代的,不然這一脈豈非要斷送掉。”

嘮嘮叨叨替旁人操了這些心,她也覺得自個兒管得寬了,‘荷花仙君’斜睨她一眼,突然問道:“你是哪宮的宮女?”

“宮宮宮……宮女?”林桑青氣到結巴,“你見過宮女穿得這般富貴華美嗎?你見過宮女有我這一身雍容氣度嗎?”

桃花眼微微上挑,男子垂下眼眸,露出了然之色。哦,她不是宮女。這宮裏所有的妃嬪他都見過,唯獨沒見過戶部侍郎的女兒林桑青,那麽,她八成就是林桑青。

不動聲色的睨她一眼——這便是丞相口中有閉月羞花之容、才德堪比班婕妤的林桑青?

呵,慕容老賊眼光越來越差了。

夜深露重,氣溫比白日裏降低不少,魏虞說他不能受寒,體內濕氣若再加重,會很棘手。緊緊衣領子,他看也不看林桑青,轉身從容離去。

荷花池子邊只剩林桑青一人,她把偷來的烤雞啃得幹幹凈凈,將骨頭都扔到荷花池深處後,才晃晃悠悠回宮安寢。

一夜好眠。

第二日清晨,東方剛泛起魚肚白,太陽連頭都沒露,林桑青正呼呼熟睡著,雕花屏風外陡然傳來溫婉的呼喚聲:“娘娘,快別睡了,您起來吧。”

她從熟睡中驚醒,將架子床上沿垂掛著的簾子挑開,睡眼惺忪道:“這才什麽時辰。”平緩的腳步聲響起,越過屏風,一張面生的臉出現在眼前,她揉著眼睛道:“梨奈呢?她去哪裏了,平日不都是她伺候我起身的嗎?”

面生的宮女順從微笑,嗓音溫婉道:“梨奈姐姐今兒不當值。奴婢叫楓櫟,原本是伺候麗太妃的,太妃前些日子殯天,內務司便讓奴婢來伺候新入宮的妃嬪,從今往後,林昭儀您便是奴婢的新主子。”手腳麻利的走上前,拿鉤子把床簾子掛起來,態度謙卑溫和道:“今兒個是十五號,乃是宮妃向太後請安的大日子,任何人都不能缺席。屆時皇上也會過去,娘娘您得趕緊些,去晚了可不好。”

林桑青捂住嘴巴打個哈欠,心道宮裏破規矩真多,腳步虛浮的下床,她走到梳妝台邊,凝神思索片刻,轉頭問楓櫟,“宮裏現在有哪些妃子,受寵的不受寵的都和我說一說,免得到時候我不懂事,不明不白得罪了人家。”

她既然想做個與世無爭的醬油妃子,那麽首先要記得的,便是不能得罪人,無論對方身份如何,受不受寵,都不能得罪。皇宮這地兒,福氣與災禍對半分,沒準今天還是黯然無光的石子兒,明天被皇上看上了,立馬會變成亮光閃閃的夜明珠。與人為善才是安身立命最好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