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2頁)

梁厚往前瞥一眼,瞧見皇帝側身向外,手裏挽一串紅瑪瑙玉串,是當年長公主出嫁之物。

“太後專橫慣了,東宮選妃延後一事,她不會罷休,太子定難於應付,你去幫幫他。”

皇帝嘴裏說著話,目光放空,在想旁的事。

梁厚掃過他指間的玉串,知他心事,不再多言,輕聲應下:“微臣領命。”

走至外間,恰逢內侍領新封的李美人在外等候。

美人豆蔻年華,嬌艷水靈。

梁厚忽地想起遠在臨安的那位,算年齡,這位李美人比她大不了幾歲。

梁厚前進的腳步收住,好心提點,同那位內侍說:“陛下正要歇息,興許不想被人打擾。”

內侍是殿前伺候多年的人,一點即透,轉頭就要打發李美人。

李美人卻不願走,仗著恩寵正濃,一心要入內送湯羹。

梁厚搖搖頭。

尚未邁出華容殿丹陛,身後便傳來女子淒慘的叫聲:“陛下,陛下!我做錯了什麽!”

內侍拖著李美人往冷宮的方向去。

梁厚嘆口氣,步伐加快,前往東宮。

正如皇帝所言,選妃一事延後,太後並不甘心。

太後常年掌握後宮,宮中後位空懸,大小事務皆由她做主,猛地在東宮碰了冷釘子,怎能罷休。

太後使出各種招數試圖勸服太子繼續選妃,太子不願,太後又巧立名目,將屬意的女子塞進東宮,太子明面收下,背過身就將人打發出宮。

太後氣昏,立馬端出孝道,本以為太子堅持不了多久,未曾想半路殺出一個梁厚。

梁厚是出了名的硬脊梁,凡是他認定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有他力撐太子,太後只得暫時作罷。

太子向梁厚表達感激之意:“還好有梁大人在,否則太後輕易不會停手。”

梁厚一笑而過:“殿下是儲君,婚姻大事本就不該受制於人,為殿下解憂,是臣該盡的本分。”

太子在東宮設好上宴款待梁厚,梁厚推拒不了,只得赴宴。

宴上鼓瑟吹笙,美人作舞。

太子親自為梁厚斟酒,閑話聊語:“梁大人十八歲入翰林院,二十歲拜帝師,相伴父皇左右,直言進諫,精貫白日,乃是父皇身邊第一人,孤欽佩已久。”

梁厚接了酒,道:“殿下擡舉。”

太子笑道:“孤聽宮裏的老人說,梁大人兒時入宮做父皇伴讀,因生得俊秀,曾被誤認為是女童,宮裏宮外一度有人將與梁大人結娃娃親,不成想,如今梁大人已近三十,卻尚未娶妻生子。”

梁厚答:“臣自知福分淺薄,所以不願連累他人。”

伴君如伴虎,皇帝斬過的言臣不計其數,太子知他話中意思是真,不再纏問。

幾杯酒下肚,太子有了醉意,道:“若不是有女子十四才能入東宮遴選的規矩,孤何必去求父皇,請他延後選妃之事。”

“原來殿下早有心儀之人。”

太子神色恍惚,為梁厚添酒,問:“梁大人常伴禦前,可否為孤出謀劃策,取悅君心?”

梁厚接酒的手懸在半空,而後收回,道:“殿下是儲君,是未來的天下之主,何來取悅君心一說?”

太子低喃:“尋常人家,做兒子的尚要迎合討好父親,更何況是皇家。父皇嚴厲,旁的事尚能通融一二,但若是孤想娶那人,定要過五關斬六將,父皇才會準許。”

梁厚越聽越迷糊:“殿下,您這話說反了,該是旁人千方百計嫁進東宮才對。”

太子舉杯一飲而盡,轉移話頭,不動聲色地問:“梁大人,近來你可有與卿卿表妹書信往來?”

“臣從不曾與郡主往來書信。”

太子失望,道:“她久久不回孤的信,許是年前孤向她要畫像,她生氣了,所以不肯回孤,原以為能托梁大人問候一二,看來是不能了。”

梁厚猛地反應過來,問:“殿下心儀之人,是郡主嗎?”

太子咳了咳,掩面又喝一杯酒。

不等太子回答,梁厚脫口而出:“臣勸殿下,還是早些打消這個念頭。誰都可以做太子妃,唯獨郡主不行。”

太子緊鎖眉頭:“梁大人——”

梁厚起身告辭:“微臣家中有事,先行告退,多謝殿下今日盛情款待。”

他說完就走,絲毫不顧忌身後太子怒氣沉沉,直至走出東宮,才發覺身上衣袍被汗浸濕。

天上一輪皓月灑下薄紗。

梁厚定定神,匆忙趕回府邸。

梁府書房裏,梁厚將一封奏折寫了又寫,最終沒能蓋上印章,撕成碎紙丟進火裏燒掉。

快至天明的時候,他攤開新的澄紙,不是寫給宮裏那位,而是寫給臨安那位。

信自汴梁送至臨安,令窈收到信,看到信封上梁厚的名字,又驚又喜:“梁王八竟主動寫信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