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這弄堂裏,一到夏天,就坐滿了人,都是坐著乘涼的人,現在這個季節也不合適坐在外面,不是轉涼,而是轉冷了。吃過飯,也就待在屋裏了,弄堂就顯得有些冷清。

林國清載著林校過去時,還有好幾家人都往他們身上看過,也就瞄一眼的事,或者是有些好奇。林國清與林校到是淡定,跟沒事人一樣的騎著自行車過去,一直到了方師傅家門口。

方師傅家門開著,這會兒夫妻倆正坐在一塊兒說著話,沒曾想,到是門被敲醒了,讓方師傅還有點奇怪,便揚了聲,“門開著嘴,要有事就進來。”都多少年的隔壁鄰居了,怎麽還有人要敲門,讓方師傅十分不解。

可真推了門進來人,方師傅微張了嘴,看著出現在面前的年輕小夥子還有年輕小姑娘,特別是那個年輕小姑娘,正是他今兒口頭收下的徒弟,“你們、你們怎麽過來了,也沒同打我個招呼就過來了?”

方師傅老婆姓李,就是李月琴的大姐,別看人都叫李月琴“李大姐”,也就那麽一叫,方師傅老婆可是真正的排行第一,名字也是粗暴簡單的叫李大姐。她的穿著明顯跟周邊的中年婦女不一樣,透著個利落的勁道,頭發也不是那種特別容易一剪刀就剪好的一刀齊,是個利落的短發,瞧著還有點卷,好像是燙過頭的。

她是認得林國清,到不認得林校,這眼神就有點疑惑了,“國清,你這是……”

林國清看向林校,林校到不怯場,雙手接過林國清手裏的香煙還有酒,朝著方師傅道,“師傅,我過來看看您。”

方師傅一愣,看著這些東西,還有點懵,“這怎麽的了,怎麽還送東西上門來?”

就是李大姐也是,她也懵,看看丈夫,又看看這面前俏生生的小姑娘,“這、這是?”

她才這麽說了句,就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方師傅,“你怎麽又收了徒弟了?”

方師傅是真愣,他已經許久沒收過徒弟,以前是收過徒弟,那幾個徒弟現在混得也還不錯,這麽個還找上門來這麽個鎮定的帶了香煙跟酒上門來的雖然不是頭一個,還是讓他有點打鼓,“這、這是怎麽的,還興起送禮來了?”他沒有接下東西,反而還調侃起來林校來,“誰跟你說的這個,是不是他?”說著,他就把手往林國清這邊一指。

“師傅您收了我,我這自然要送拜師禮的,”林校將東西放在方師傅家的桌上,落落大方道,“不管是國清舅提醒過我,還是我自個想起來,反正都是這個禮兒,我既當了您徒弟,自然要走這一步禮的。”

李大姐都愣了,她平時就一老實婦女,丈夫這輩子就收過男徒弟,沒收過女徒弟,不是不想收,而是沒有好苗子,況且這收徒弟的事,她丈夫到是沒的所謂是男是女,反只要是收了徒,都是用心的交。“哪裏要這麽客氣的。”

“師娘,這不是客氣,這是要走的禮,本來就得送上門來的,”林校說得很真誠,還巴巴地看著方師傅,“您收了我當徒弟,我自是要敬您一輩子的,打今兒起,您就是我的長輩。”

方師傅這手指著她,還晃了晃,“你呀,跟誰學不好,非得跟他學這麽一招,瞎客氣。我說收你就是收了你,這些東西你拿回去,現在可不信舊社會拜師那一套的。”

方師傅從前收過徒弟,是真被人說過,雖然他沒往心裏頭去,也再沒收過徒弟,也都十來年了,從前的徒弟也都是四十好幾了。他真是收怕了徒弟,生怕又被人戳著脊梁骨說——說他個什麽把舊社會的習氣帶到新社會來了,還收徒,現在大家都是同事關系,還收徒,真是舊社會的糟粕。

方師傅的思想跟得上時代,可他就不明白了,這收徒是傳手藝的事,怎麽就跟舊社會的糟粕搭上關系了,因著他是舊社會的糟粕,徒弟收了就歸收了,也沒有什麽往來。這讓他老婆李大姐很是憋悶,也就勸方師傅不要再收徒弟,如今老方又收了徒弟,真讓她不曉得說什麽才好的,“是呀,我們老方都不收徒弟的,不收的。”

林校笑眯眯地,“可是師娘呀,師傅他下午就收下我了。”

李大姐聞言就瞪了一眼方師傅,一手就戳到方師傅腦門上,“你腦子壞塌了?怎的又收起徒弟來?上回你怎麽說的,自個都不記得了?說再不收徒弟的!”

方師傅沒想到這新收的徒弟還能上門來,他一門心思都放在他自己幹的活上,從來就不去多想別的,至於那些個徒弟,白眼狼就白眼狼唄,自古以來都是當師傅的教會徒弟,徒弟逼死老師傅——他那些個徒弟到沒有逼著他,也算是好的了,“我這不是、不是尋思著這小姑娘能幹,就再收一個嘛。”

方師傅還有點委屈,他是真覺得小姑娘於這裁縫的事上有點天份,他就樂意教這樣的徒弟,不管這小姑娘將來幹什麽,他就把自己能教的給教了就好,“把東西收回去,我這收了就是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