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朱蓮青摸著她的頭,“我怎麽不能過? 我有手有腳的什麽活不能幹,還有能過不了日子的?”

林校聽著就鼻頭發酸,她在林家日子過得不好,她媽還時時拿著打零工掙的錢貼補她這個女兒,一個農村婦人能有什麽零工可打,無非就是靠力氣。“姆媽……”她竟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朱蓮青有點慌,“別哭,別哭,都這麽大了,哭什麽,叫人瞧見了。”

林校“嗚嗚”地哭著,好像要把上輩子的心酸跟糊塗都哭出來,見著朱蓮青手足無措的樣子,她到慢慢地歇了聲,拿手抹了抹臉,“姆媽,我不能把你丟在家裏,自己一個人嫁了。”

朱蓮青心疼女兒,也幫著替她抹眼淚,可聽著這話,她又忍不住笑了,一笑後,她又無奈了,“說什麽傻話,你還想招人上門不成?這能上門的人哪裏有什麽好人,都是懶漢。”

林校也沒想到她媽能想到這個事去,剛想寬慰她媽,就聽得腳步聲,她含淚的眼睛就瞧向腳步聲的來處,見著個年輕 人。年輕人臉龐白皙,眉眼清俊,身著花裏胡哨的襯衫,將襯衫下擺攏在牛仔褲裏。

這是……

林校一下子就想到這是年輕時的林國清。

林國清是董偉的親舅舅,年紀跟董偉一樣。

都是島上的人,上中下三個村的人都是認識,林國清自然也認得外家在中村的林校,更朱蓮青也在呢,他認不出來那才是怪事,朝著朱蓮青就打招呼道:“阿青姐好。”

朱蓮青認得林國清,連忙就擠出笑意來,“是國清?這是要走山裏去?”

林國清的視線掠過林校,似不經意般,“我就走走。”他邊說著,邊朝朱蓮青揮揮手,眼尾稍稍往上,顯得他有種難言的感覺。

林校就打從方才一眼就沒再看他,到是朱蓮青與她說道:“怎麽都不叫阿舅的?”

林校差點又撇嘴,“他是我哪門子的阿舅呀。”

朱蓮青語重心長道:“他是阿偉 的親舅舅,你叫聲怎麽了?再說了,他跟我一個村的,輩份擺那裏,你以前還常叫,現在怎麽不叫?”

林校心說,那是她以前把林國清真當親舅舅了,可最後她被林桂芳逼的離婚,誰也沒站在她這一邊,她那些年的“舅舅”都是白叫了。

她回頭看向林國清的方向,忍不住朝著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還沒回轉頭,就見著林國清忽然就回了頭,她頓時就有種被抓包的感覺,迅速地就回過頭,對著朱蓮青說:“姆媽,我們快點走吧?”林國清後來的那些事,真讓她覺得離林國清還是遠些為好。

朱蓮青沒了丈夫,等於沒了主心骨就凡事愛聽林校。

到了林校外祖家,外公老朱頭並不在家,這個點他通常在地裏忙,她外婆黃瑞英則在家裏幹家務活,在後門頭就見著朱蓮青母女過來,她就露出慈愛的笑臉,“阿青,阿校,這會怎麽過來了?”她趕緊放下手裏的大白菜,手往木盆裏洗了洗,又往圍裙上擦了擦。“有剛從地裏拔的大白菜,回去就帶些走?”

朱蓮青應了一聲,往著後門進去,“阿遠跟阿方不在家?”

黃瑞英解下圍裙掛好,她身上穿著普通的確良襯衫,寬松的小碎花褲子,頭發是一刀齊,夾著個大夾子,普通老太太的樣子。“他們在窯裏幹活,現在還沒到回家的點,我去叫他們回來一下?”

中村有個土窯,村裏的年輕人除了中自家的地之外,還得去窯裏上工,算工分,但近年來土窯效益不太好。

朱蓮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兒,見她並不急,到也安心,“不用,姆媽,我也不急,等他們回來也行。”

黃瑞英素來知道這個大女兒性子軟,沒有什麽主見,“到底有什麽事,你們母女倆還瞞我不成?”

朱蓮青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著膽子說道:“姆媽,大弟不是說想買船捕魚?”

黃瑞英點頭,“是有這個想法,你們隊上的船怎麽樣?”

朱蓮青舔了舔嘴唇,“姆媽,我想買船,跟大弟二弟一起。”

英瑞英有些意外,將這個大女兒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怎麽有這個想法?”她下意識地又看向林校,見林校雙手弄來弄去,好像對這事沒有反對。“你不是說要把錢給阿校當嫁妝,怎麽現在又要買船?”

朱蓮青嘴裏有點幹,忍不住喝了碗白開水,“姆媽,林桂芳看不起我們家,以前是因為大海不像樣,現在到是嫌棄我們阿校是沒爹的孩子,我就算是把家裏所有的錢都給阿校當嫁妝帶過去,他們董家也不見得瞧上我們家阿校。與其讓阿校在他們家受委屈,還不如硬氣點,拿錢買船算了,萬一掙了錢,我看誰敢看不起我們阿校。”

黃瑞英難得聽到大女兒這麽硬氣的話,讓她眼神一閃,“你真的這麽想,還是……”她看向一旁的林校,見林校嬌美的臉龐帶著笑意,心裏隱隱有了種想法,“阿校,你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