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少商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被驚嚇過幾次,一是因為她底線高,太陽底下無新鮮事,大姐頭的前後兩任男友都能在黑燈瞎火的酒後巷熱吻,還有什麽了不起的;二是因為她會裝,哪怕心裏被嚇DIE了也能裝著若無其事。

不過這次shock超出了她的業務範圍,原本她心裏當淩不疑好像革命先烈一樣崇高光輝救人於水火,結果今日發現淩不疑自己就是水庫火坑,陷你沒商量。

在馬車上,淩不疑仿佛說了兩句‘莊子雲生死’之言,少商渾渾噩噩的也沒聽清,還隨口回了句‘哦,莊子今日也去何家嗎’,然後淩不疑就住嘴不言了,車停後徑直揪著她的後領進了滿府縞素的何家。

令人欣慰的是,何昭君似乎也被嚇的不輕,呆呆的驚疑不定,何府管事低聲提醒她親手遞兩束線香過去,結果她直接捧了個香爐給少商。少商木木的站在那裏,手足無措,淩不疑看不下去,從她懷中將香爐拿走還給臉色煞白的何府管事,然後扯著她燃香奉告何公與諸子之靈位,又躬身跪拜祝禱。

連磕三個頭後少商才醒過神來,趁淩不疑去靈堂側慰問僅剩的那些何氏部曲之時,趕緊跟何昭君低聲道:“這可不是我要來的,是淩不疑硬逼著我來的!”

何昭君窺著對面淩不疑及眾部曲的動靜,也低聲道:“廢話,你當我看不出來,這姓淩的可是厲害,之前護送我等回都城時我就領教過了。不過,你來就來了,他為何要逼你前來?”

“那什麽……”少商咂巴一下嘴,為難的解釋,“過幾天大家就都知道了。那個,我和淩大人定親了,在昨日。”

“什麽?!”何昭君險些沒跳起來,好在她總算是經歷過父兄慘死的‘過來人’,也沒有失態太過,“你昨日不是才去樓家退親麽?”

少商嘆道:“沒錯,就是昨日。上午退了親,下午又定親。”跟春運趕車似的,弄的她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

此時,對面響起一陣熱烈祝賀之聲,想來淩不疑也將定親之事告知何家部曲,那些身著孝袍的漢子和遺族們紛紛抱歉作揖的恭賀起來。

兩人從對面收回目光,何昭君久久凝視著她,忽長嘆一聲:“是我連累了你。”

少商一聽之下,頓生知己之感,半晌才動情道:“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麽說,我還當你會說我撿到了大便宜,早知能得這樣好的親事,當初何必死活不肯退親,惺惺作態……”

何昭君眼露譏諷之意:“淩不疑相貌雖好,但卻非同一般的心黑手狠。你是沒見過,他在馮翊郡為了逼問肖氏漏網之魚的下落,折騰起肖王府女眷絲毫沒有心軟的。”

少商張大了嘴巴,忍不住去看對面的淩不疑,只見他背影高挑挺拔,舉止端莊優美,她結巴道:“那,後來漏網之魚抓到了沒?”

“……抓到了。”何昭君撇撇嘴,“淩不疑所料不錯,因事起突然,不單吾父沒有防備,肖王府也沒料到三日內就兵敗如山倒,肖王父子死的死擒的擒,頃刻間哪來得及善後。是肖王妃安排肖王幼子出逃並藏匿大筆財物的,余下女眷也略有知曉,淩不疑就從幾位郡主下手,半日就從側妃姬妾們的嘴裏逼問出來了。”

少商嘴巴發幹,也不知心裏作何之想,幹幹道:“那他倒狠對地方了。”

何昭君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是心疼肖家?!哼,皇帝仁慈,肖王年幼的兒女們都沒殺,頂多流放罷了。我是說淩不疑這人……哼哼,我是看明白了,男人美貌倜儻有什麽用,要心地柔軟溫厚才好!”

少商不陰不陽道:“是呀,吾亦是如此想的。”你自己在西門大官人身上吃了虧就知道大郎的好處了,呸呸烏鴉嘴,阿垚可不是武大郎,阿米豆腐!

何昭君這才察覺到自己言語不妥,看了少商一眼,訕訕道:“家臣們都跟我說了,令尊令堂在外征戰時就是出了名的仗義豪邁,程家……都是厚道的好人。”

“你知道就好!”少商知道她不願直接誇自己,乘勢道,“若不是看在我阿父阿母的份上,怕他們在外面難做人,我是打死都不退婚的!”

何昭君冷哼一聲,側身不言。

少商看看對面,實在不想到淩不疑身邊去,東張西望半天後看見跪坐在角落的一位嬌柔羸弱的中年女子,她神色憔悴,病體支離,身旁簇擁著一群噓寒問暖的仆婦奴婢,與這武將氣息濃厚的靈堂格格不入。少商沒話找話道:“這位夫人是誰呀。”

何昭君淡淡道:“是我繼母,今天是最後一日停靈了,天氣這麽暖和,遺身等不住了。繼母身體不好,我叫她不用來的,可她非要出來。”

少商遠遠打量了那滿臉病容的何夫人幾眼,心想難怪何將軍要把這一大家子托付給女兒,忽想到一事:“最後一日停靈,你們明天就出殯嘍,那那阿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