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3/4頁)

看俞采玲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苧心有不忍,想要告訴她些事,卻想起夫人囑托不敢多言,低聲道:“女公子不要怕,此去把心定下來,該如何便如何。”

俞采玲定定的看著苧,心道必須直接問了,可臉上卻裝得可憐,戚戚然道:“苧,我真的犯了那麽大的過錯嗎。”這句話問的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她都忍不住給自己點個贊。

苧憤慨道:“女公子有什麽錯!一沒殺人放火,二無偷盜強取。”

不是刑事案件就好,民事訴訟能對未成年人罰出什麽花來,俞采玲松了口氣,含糊的可憐道:“那……為何罰我至此。”

苧怒道:“那些都不是好人!欺負女公子沒有……”她狠狠刹車,吐了口氣,道:“女公子放心,她們不敢對你放肆的。”

難道這個身子的爹娘真掛了?!俞采玲疑惑,她聽出苧想說什麽卻忍住了,很是扼腕,想了半天,只好低聲道:“我怕我這回去,會沒命的。”

想到十幾日前病得奄奄一息的女孩,苧嘆了口氣,握住俞采玲的手,道:“婢子最後道一句,誰也不敢動女公子的性命的。”她還是忍不住漏了口風。

俞采玲心裏有底了。

當日下午聽著苧一家眾人在外頭叮了哐啷忙了半天,當夜再飽飽睡了一覺,次日起床就發現整個小院又不一樣了,那些溫馨貼心的日用家什都不見了,灶間的瓶瓶罐罐醬料飴鹽都少了一大半,整個院子顯得冷冷清清——尤其要緊的,符乙符登父子天不亮就走了。

誰知府裏來人遲遲不來,一直到俞采玲剛睡下午寢時才見兩輛馬車姍姍來遲,苧心中鄙夷:從府中到此處不過半日的路程,倘若天不亮就出發,午前就該到了,顯是那賤婦的心腹們早已養懶散了,直到日上枝頭才出發的。

俞采玲是睡得迷迷糊糊被拉上車駕的,苧本欲再囑托幾句,可惜眾人目光下只好作罷,倒是阿梅阿亮依依不舍。車內本是堆錦積繡,熏爐被褥一樣不缺,可惜古代馬車沒有防震設備,不過兩炷香的功夫俞采玲就被徹底震醒了,聽一個絮絮叨叨的尖利女聲從上車開始便不住的說話——其實是一直在數落她如何如何沒有淑女風範,如何如何桀驁難管教,她家夫人如何如何辛苦教養雲雲。

俞采玲擡頭看看這幹瘦婦人,眯起眼,她適才聽苧叫她“李管婦”。她很不喜歡這婦人;李管婦看看俞采玲,顯然她也不喜歡自己。

李管婦一身深藍曲裾深衣,腰間倒圍了一套猩紅色錦緞腰帶,上頭綴了不少金銀,與日常只在脖後綰了一個圓髻的苧不同,她的頭發足足繞了三個大髻,鬢邊兩個髻呈彎月狀垂在耳邊,頭頂一個三角髻聳得老高,狠狠直插了三支粗壯的金釵,好像三炷香一般,臉上的白粉沒有一斤也有八兩。俞采玲對這個年代的審美絕望了,再次擔心自己的長相。

“……適才我說的話,四娘子可聽清了!”李管婦聲音愈發尖利了。

俞采玲也不悅了,她又不是什麽和善人,幼時父母離異後她本想當古惑十三妹來著,誰知道行差踏錯讀了大學當了良民。

“沒聽清。”她淡淡的扯平寬大的袖子。

李管婦一肚子火,本想俞采玲在鄉野間吃了這許多天的苦頭已然老實了,沒想到還這般難伺候,只得強壓怒氣,撿要緊的說:“我說,夫人寬大,已原宥了四娘子犯的過錯,這回四娘子回去,可要乖乖聽夫人的話。”

俞采玲眯起眼睛,她這人很講道理,誰對她好,她便硬氣不起來,要多乖順有多乖順,誰要是對她橫,那她也不會客氣,她到這個破地方可不是來忍氣吞聲的,大不了要命一條,回去重新投胎!

“那麽多夫人,哪個夫人?”夫你爸爸十八代祖宗的人!幹嘛不叫媽媽桑!

“夫人便是是你叔母!”李管婦拔高聲音,“你連你叔母是誰都不知道了!”

“自然知道。”俞采玲皮笑肉不笑,“叔父的老阿母嘛!”

“你,你……”李管婦險些沒厥過去,手指指著俞采玲不住發抖:“你可知何為孝悌,何為溫良恭儉?!如此出言不遜,莫非還想挨罰!”

她頗覺得奇怪,這女孩也算她自小看大的,最是欺軟怕硬,對著下人蠻橫霸道,可一對上比她更厲害的就軟了。這些年夫人每重罰她一次,回去再多加籠絡撫慰,她便更聽話些。

俞采玲眉頭一挑,道:“我大病一場,險些沒死了,凡事也看開了,我就是這個性子,你要拿捏到我頭上來,休想!有本事就別來接我!我現在下車就回去!”

這十幾天她也沒有白待,日日出門看鄉野風情,聽婦孺家長裏短,所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貴族與民間的社會風氣總不會割裂太過。這片鄉野本就是幾個豪門貴族的私產田莊交匯之處,短短這些日子,她已聽說鄉農們說主家故事中有三樁絕婚四樁改嫁,還有一樁新婚夫妻互毆——她隱隱覺得此地民風粗狂豪邁,禮法遠不如她所知道的古代那麽森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