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第2/3頁)

這小姑娘確實是個如她自己所言“悍不畏死”的武癡,只要一有空就拉人對練,功夫可謂突飛猛進,就連小六等上過戰場的也連連誇贊,直嘆這是位天資出眾卻生不逢時的陣前沖殺好苗子。

燕櫻等人雖是捕頭,年歲大、經驗豐富,但到底有官員通病:保守,碰上許倩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百招之內勝負尚未可知。

見小姑娘臉都氣紅了,晏驕伸手往她腮上捏了下,看著她瞪得圓溜溜的眼睛道:“這世道就是這樣,不是每個人都那般光風霽月的,想長大,就得學會見怪不怪。”

許倩重重哼了一聲,從鼻腔內狠狠噴出兩道白茫茫的水汽,像極了一頭被激怒的小牛犢。

望燕台的冬季這樣冷,可她現在卻覺得人心冷漠比起寒冬尤甚。

人命關天,朝堂大事,竟也被這些人拿來玩弄,成為他們較量的籌碼。

晏驕順勢收了面上笑意,“沒聽六爺八爺說麽?燕櫻他們也不是傻子,只怕這會兒早就把線索補上了,哪怕隨手扯個“剛發現”“不想打草驚蛇”的幌子呢,除了我這要去驗屍的人之外,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於大局無礙,即便邵大人有心照顧我,怕也不好發作的。”

這下連宋亮這個直腸子都覺得棘手了,“那該如何是好?”

一陣寒風刮過,吹得眾人面皮發緊,真是心寒尤勝天寒,俱都下意識看向晏驕。

卻見晏驕突莞爾一笑,眼露狡黠,“我也留了一手啊。”

她不也有一條重要猜測尚未公布麽?

除阿苗之外眾人雖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如此成竹在胸總是好的,紛紛覺得心中輕快了些,這才有心情去後面夥房胡亂吃了飯。

他們去時,燕櫻和堂溪也剛從邵離淵那裏回來,瞧見飯吃到一半的晏驕等人後,竟一反常態的微笑點頭示意。

許倩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握住了桌下寶刀,殺氣騰騰的瞪過去,從牙縫裏擠出話來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晏驕竟也沒事兒人似的回了個微笑,又輕輕拍了拍許倩的手背,低聲道:“只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許倩噗嗤一聲笑出來,果然松了手,又夾了個醬鴨腿到碗裏,狠狠扒飯。

對面兩人見他們竟還能笑出來,微微有些詫異,不過馬上又恢復正常,去那一幹差役們的桌上坐下,與眾人談笑風生起來。

一時兩邊都悶頭吃飯,氣氛詭異的平靜下來,只是有心人都能察覺到水面下的暗流洶湧。

為將風波控制在最小範圍內,邵離淵早就下令將此地團團圍住,如無他的親筆手令,所有人員只許進不許出,屍體自然也沒辦法運到外面的專業仵作房內解剖,只好尋了前院最寬敞的正廳就地進行。

晏驕才剛過去,就聽外面有人來報說張仵作來了,她忙起身整理了一番儀容,快步迎了出去。

天已經完全黑透了,院子四處石罩子內俱都燃起火燭,就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脊背挺直,拄著拐杖,慢慢從門外陰影處走了進來。

他身材幹瘦,面上滿是皺紋,但眼神柔和而堅定,令人頓生好感。

晏驕想起方才小八打探到的,說這位張仵作原本是學醫的,後來在一次販藥途中不慎為歹人所害,劫掠財物後丟下山崖,以至於雙腿折斷。若非他通曉醫術,忍痛為自己救治,又抓了附近草藥續命,只怕當時就一命嗚呼了,哪裏等得人來救助?

可惜他傷勢過重,不得不截斷右腿保命,如今用的便是木質假肢。

從那之後,張仵作便立志與天下匪類鬥到底。他身軀已殘,無法以正常途徑入公門,便借由通曉醫術,對人體結構也熟悉的便利,從醫者硬生生改為仵作。

須知比起醫者受人愛戴敬重,仵作地位素來尷尬,一輩子幹到死也就是個八品。饒是張仵作這般立功無數的,前些年退下來時難得沐浴皇恩,才得了個破天荒的七品恩賜。

正因為此,當初邵離淵招攬晏驕時,明知她勘查手段稍顯遜色,卻也依舊給了捕頭的名譽……

晏驕深吸一口氣,朝張仵作行了個晚輩禮,“夜深寒重,快先裏面請。”

說完,她側身讓出主道,卻沒有一點兒上前攙扶的意思。

張仵作立在原地打量了她片刻,忽然笑了,“我雖閑賦在家,卻也聽過你的大名,不錯,很不錯。”

剛見面就被誇,晏驕還有點不好意思,忙道不敢。

張仵作用沒拄拐的一條胳膊擺了擺手,一邊往裏走一邊道:“不必過謙,咱們這行什麽處境你我都明白,人是一年少似一年,你一個青春年華的姑娘肯把身子投進來,委實不易。”

在年近七旬的他看來,才二十來歲的晏驕可謂青春年少。

這正廳的門檻有些高,張仵作進門時便有些艱難,阿苗本能的想去攙扶,手都伸出去了卻又半道撤回來,如晏驕一般生怕傷了這位老先生驕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