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2頁)

乍一聽,似乎什麽都對上了,可晏驕卻明白,人絕對不是王氏自己殺的。

至少,先動手的絕對不是她口中那位老人。

龐牧不說對,也不說不對,只是將這家人晾在一旁,轉頭去問幾個鄰居。

那幾位鄰居見事情反轉,王氏自己都認了,哪裏還敢胡亂說話?

只到底多年鄰居,關系素來也不錯,還是忍不住替她分辨。

“大人,王氏殺人,確實不該,可,可她嫁過來這些年一直盡心盡力的伺候,平時我們串門兒,兩位老人也都誇呢!”

“是呢,大人,久病床前無孝子,王氏這樣的媳婦實在難找了,求您發發慈悲,輕判些吧。”

“兩位老人家病了十多年,可還是面色紅潤,身上一點兒褥瘡都沒有,可見王氏是真的盡了心的……他們夫妻二人平時老實本分,若非走投無路,又怎麽會……”

鄉間人家,日子本就艱難,往往家裏有一位病人就揭不開鍋的。

可這王家兩位老人都癱瘓多年不說,下頭還有三個沒長成的孩子,這鄉裏鄉親的,誰說起來不唏噓?

大祿朝律法嚴明,卻也非不近人情,若果然事出有因,官員確實有權利從輕處罰。

就好比王氏,照她的說辭,殺死兩人合該問斬,可考慮到她多年的付出和艱難實情,改成流放也是可以的。

雖然依舊辛苦,要與親人天南海北,可到底活著,總是有指望的。

龐牧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十分動容,“既然已經決定殺人,你又何苦毆打公公?”

話音剛落,王氏面上有一瞬間茫然,一直垂著腦袋躲閃的大牛卻猛地抖了起來。

他偷偷擡眼去看龐牧,見對方猛地看過來,平靜的雙眼如同帶了能將自己戳透的利刃,便又飛快的垂下頭去。

只是,抖得更厲害了。

短暫的茫然過後,王氏一咬牙,滿面淚痕的道:“我實在恨極了他,人家的公公尚且雄壯,是個頂梁柱,可他”

還沒說完,龐牧就狠狠拍了驚堂木,表情陡然一變,“你說謊!”

驚堂木的特點就是拍起來特別響,在這空曠的大堂內甚至還帶出回音,針紮似的往耳朵裏鉆,好像直接拍在人的心尖上。

王氏整個人都哆嗦了下,本能的跌坐在地,口中卻還是結巴道:“民婦,民婦都招了,我”

“帶傷的分明是你婆婆,若果然是你做的,又如何會記混?”龐牧冷笑道,又指著大牛高聲喝道,“王大牛,你不說,本官替你說!”

“你心中怨恨,趁母親不備,本試圖毆打奶奶泄憤,誰知卻被爺爺咬傷,一時怒急,便將二人都掐死!”

“你母親聽見動靜,趕來時為時已晚,卻不想你坐牢,便偽裝成起火,又將你攆出去,謊稱你一大早便帶著弟妹出去,對此一無所知……”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語速越來越快,好似一陣陣密集如雨點的鼓聲,狠狠砸在在場眾人心上。

還沒說完,王大牛已經抖若篩糠,跪都跪不穩當了。

王氏更是哭倒在地,膝行向前,一聲高過一聲的哭嚎起來。

“大人,不是啊大人,是民婦殺的,真的是民婦殺的啊!”

“民婦愚鈍,才剛被嚇壞了,所以記差了啊!”

“求大人饒過大牛,砍了民婦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砰砰砰磕起頭來,才幾下額上便流下血來。

鮮血與淚水混在一起,順著臉頰流到脖子裏,留下蜿蜒的紅色痕跡,看上去既可怕又可憐。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王大勇早已是呆了。

他張了張嘴,看看發妻,再看看任憑母親給自己背黑鍋都不曾掙紮過一下的長子,忽然頹然跌坐在地,淚流滿面,“何苦,這又是何苦!”

接下來就沒仵作什麽事兒了,晏驕和郭仵作先後退了出來。

她走了兩步,看著秋日裏格外高爽的藍天,重重嘆了口氣。

天氣分明這樣好,可她心裏卻依舊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