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滿庭芳(一)(第2/3頁)

說著,她不由跺腳:“哎,這婉貴人也是,也不知道安得什麽心,偏今日撞過來,又與您說那些話,咱們這翊坤宮的門,連自己鎖自己都不成了嗎?”

她一急,話也說得急。

王疏月只是靜靜地聽著,臨了方道:“你和梁安,已經勸了我很多次。”

金翹道:“奴才們都糊塗,只會一味地說,惹主兒煩了是嗎?”

“不是,是我心裏難受,但面上不能表,口也不能言。”

說著,她丟了手中的絨線:“所以裏內煩躁罷了。”

金翹垂了頭:“是奴才不好。主兒是明白人,奴才以後不說了,主兒,不早了,傳膳吧。”

***

轉眼到了四月初。

暢春園奏報,裕太貴妃沒了。

那時,賀臨離京城不過三十來裏,然而,他還是和王疏月一樣,到底沒能趕急,見母親最後一面。

這一日,四更天剛過,翊坤宮西暖閣的燈就亮了。

張得通與何慶侍立在明間外面,尚衣監的人捧著龍褂玉帶垂首候在地屏前,金翹引著伺候盥洗的宮人穿過地罩,見屏風後面王疏正在倒茶。

“萬歲爺,主兒,可要傳尚衣監的人進來。”

王疏月端上茶盞擡頭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端茶喝了一口,對屏風外道:“還有些時候,讓他們候著。”

金翹恭敬地應下,只命人將水盆,胰子皆放下,而後帶人退倒了明間。

皇帝尚穿著中衣,領口的一顆盤扣也松了,他一手端著茶,一手系著扣,擰眉似乎在想什麽。

王疏月沒有打擾他,反手隨意挽起自己長發,披衣走到屏風外面,將水盆旁的燈點上,試了試盆中的水溫,擡頭見他仍沒有要過來洗漱的意思。便走到繡架旁坐下來,繡幾針來等他。

皇帝坐著的那處地方,將好能看見她拿針的那只手。

纖白柔軟,此時正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在燈下來回勾拉。再一看人,也是安嫻無虞的模樣。

她安然,皇帝卻扣歪了扣子。

今日是賀臨入宮覲見謝恩之日。

之後便是漫長的守靈之期。

皇帝昨夜想了整整一個晚上,是不是索性下一道明旨把她王疏月鎖在翊坤宮裏,直到裕太貴妃起靈。

這個心已然是起了,但實又不願意這樣對她。

畢竟她這個人,實已經足夠隱忍懂事。

“王疏月。”

“啊?”

王疏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一跳,針險些紮入手指。

“啊什麽啊,朕在你這兒坐著,你拿針要做什麽?”

王疏月忙又站起身,有些無奈地繞到屏風後面:“不是,看您在想事情,不好打攪您,要不,我去傳尚衣監的人來,也是時候了,伺候您更衣吧。”

皇帝站起身。

“急什麽,朕今日大可不見老十一。”

王疏月怔了怔,卻並沒有避開皇帝的目光。

“您知道您說這句話,我只能跪著聽。”

皇帝掃了一眼她面前的那塊空地。

“你覺得有那個必要你就跪。”

說完他又從新坐下,原本抓在手中的杯盞又重重地跺回了案上。

“朕不知道你在怕什麽,老十一回京的事定了這麽久了,無論你聽了些什麽不好聽的話,朕說你一句重話了嗎?你非要這樣。”

王疏月搖了搖頭,蹲下身擡手解開他扣錯的那顆盤扣。

扣子被手指靈巧地挑開,因錯扣而褶皺的衣襟也一下子被撫平了。

“主子,我是無話可說。知道您有您的考量。而我又目光短淺,不堪問。”

說著,她垂下手,擡眼看向皇帝。

“主子,您下不下禁足令都好,我自己關著我自己。您不讓出去,我就不出去。”

說是為了皇帝也好,為了她自己也好,為了賀臨也好,王疏月當真算是的忍退到邊緣了。

然而她越是這樣,皇帝心裏越不滋味。

沉默了一陣,終於向王疏月伸出手道:“你過來。”

她應聲站到他兩腿之間空處,半垂著眼,一言不發。

皇帝撩開她垂在眼前的碎發,稍微放緩了聲音。

“朕跟你說過,你的聲名是朕給的,朕不褫奪,誰都損不了。”

“我知道。可您的聲名呢。”

“朕的聲名,你一個女人還毀不了。”

“那……我有一事相求。”

“去吧。”

“您還沒問我所求何事呢。”

“朕隨便猜了猜,猜沒猜對,朕不知道。但不管怎麽樣,既然朕準了,你就去。賀臨明日跪靈,今日則是三阿哥滿月,太妃病逝,皇後和皇額娘不主張舉宴,橫豎這一日無事……今日你可以去裕太貴妃的靈前。”

“真的?”

“君無戲言,王疏月,朕之前為裕太貴妃打過你,現在想想,那時大沒必要,你和朕都是太妃的晚輩,如今你想上一炷香,或是守一日,朕覺得都是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