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虞美人(三)(第2/3頁)

這一句話,皇帝並沒有刻意去記。

但這八個字卻時常敲入他的太陽穴和牙齒縫,痛得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身份這個東西,哪怕已經貴皇子,也還是會分個三六九等。

他並不太清楚,母親的當年病痛究竟錯在什麽地方,會讓先帝厭棄。他如今也不想過問。畢竟出身是他忌諱的東西。

但看著王疏月,皇帝卻想要對她好些。

至少不像先帝厭棄母親那樣,把王疏月丟下。畢竟,他在生死關頭,所有人都只關心自己的後路時,他把這個女人強摁到了身邊,逼她服侍,維護自己。她也認真做了,難得的是,事後仍然是那副溫和無求的樣子。像臥雲那些有緣一見的書,被人翻起時,就竭盡文字之中所有的沉澱,愉悅翻書之人的那顆心。回手被叩上時,到也不露一絲悲色。像是已盡了一讀之緣的所有心意,心安理德地退到淡影之中去了。

對十一是如此,對皇帝好像也是如此。

但十一糊塗,皇帝霸道。一個要燒了她,一個要一次一次地把她從書架上拿下,翻在私案上,落向床頭枕邊。

“皇上,臣出去給和主兒寫方。”

周太醫好不容易定下神診完脈,卻見皇上在想事,並沒有開口問話。

周太醫沒辦法,只好又硬著頭皮出聲,起身挪到皇帝面前從新跪下,等著他發話。

皇帝回過神來。

“哦,和妃如何?”

“回皇上,和主兒的今日受了暑氣才會格外難受些,臣會替和主兒添些理氣的藥。”

皇帝點了點頭,揮手讓人退出去。看了看外面的天時,向張得通詢了一句時辰。

張得通道:“萬歲爺,過午時了。您今兒還歇午嗎?”

皇帝道:“不歇了。你去澹寧居問王授文,朕讓他擬來看的折子擬好了沒,擬好了就呈過來。”

王疏月見皇帝沒有要走的意思,尋思自個也就不能躺著了。於是掀開身上的毯子正要起身,誰知那傻皇帝想著她才好些,怕她起來折騰又要難受,竟卻回手推了她一把。

“你躺著別……”

話音還未落,張得通和何慶聽到“咚”的一聲。王疏月的頭便磕在貴妃榻的背靠上。

何慶忍不住捂了眼睛,暗暗地哎喲喂哎喲喂了好幾聲,全然沒眼再看。

“你……朕讓你起身了嗎?啊?你就亂動!”

皇帝這會兒又氣又急,他自己也搞不懂了,明明想對王疏月好吧,為何卻總是在傷她。

“皇上,奴才去把周太醫找回來?”

張得通比何慶稍知些事,見皇帝顯然是急了,在旁小心說了一句。

王疏月忙道:“張公公您多什麽事,哪裏傷著了。是簪子磕在木頭上了。”

哪裏是簪子磕在木頭上了。皇帝明明看見她疼得眼睛都要紅了。牙齒忍不住地吸著氣兒,卻還是盡力穩著聲音,在維護他的面子。那可是榆木質的貴妃榻啊,尋常手這麽碰一下都死疼,更別說自己將才推她的那一把力道還不算輕。

“王疏月,朕……”

“真沒事,是奴才不小心,磕著簪子了。”

皇帝才不信她的鬼話,一把伸手將她扶過來,又壓低她的頭來查看。

還沒事呢,眼見後腦勺起了個包。皇帝狠不得照著她的後腦勺就給她一巴掌。

“王疏月,你當朕是傻子嗎?朕又不是聖人,張得通,何慶是奴才,他們看朕犯點錯處怎麽了,還敢到外面損朕的面子去嗎?你傷了就傷了,該開口就開口。這麽悶著不出聲,朕之前申斥你的話你都聽到什麽地方去了,是不是要朕打你一頓你才記得住!”

這一席話說得何慶何和張得通都跪了下去。

皇帝說著,輕輕按了按那腫處。

一按下去,王疏月“嘶”了一聲。

“張得通,去把周太醫給朕叫進來!”

王疏月擡頭望向皇帝,他臉上的心疼毫不掩飾。甚至在言語中也沒有端著,顯然是有些慌了。

她再膽怯寡淡,也逐漸看到帝王的情感。此時她張嘴想說些什麽,那人的聲音卻稍稍壓了下來,似乎是怕自己將才又把她嚇著了。

“王疏月,朕說錯了,朕不打你。你就記著,朕是皇帝,朕不需要你維護。朕維護你王疏月就夠了。”

“哪能在主子身邊做那樣的糊塗蛋,明明知道主子是為奴才好,卻還要矯情多話給主子多事,那不成白眼的狼了,哪配再伺候主子。”

皇帝脖子一梗,她認真說話的時候是真順耳,坦誠,又和適宜。不見得戳穿了皇帝的心思,卻又讓皇帝覺得,她還是懂他的。

“周太醫呢,怎麽還不來。”

何慶忙道:“萬歲爺的別急,藏拙齋沒有外間,寫方子就只能去旁邊的太樸軒了。來回要幾步路。”

皇帝看了一眼王疏月,她那只手啊,想去揉又不敢去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