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聲聲慢(四)(第2/3頁)

王疏月搖頭笑了笑:“還有一句,也請公公代我回皇上:皇上的字好看。疏月很喜歡。”

何慶走後,善兒端茶過來。

她聽到了何慶臨走前的那一嘴,忍不住問了王疏月一句。

“奴才也覺得,娘娘對著萬歲爺該改口了。”

王疏月接過茶,往西暖閣走去,沒有應善兒的話。

怎麽說呢。

愛新覺羅家的男人,都是這般肆意妄為,但是,王疏月從前並不怕賀臨。

但她很怕皇帝。哪怕她快要看明白他那顆捂得並不好的心。

但她還是怕,怕到還不敢,把這清風冷雪一般的一生,從容交付。

***

一下子晃到了五月底。

京城裏出了一件不小的事。胡圖克圖大喇嘛在京郊病逝。皇帝下旨,命恭親王送大喇嘛的靈龕回喀爾喀。他手上總理的事務,暫且全部承到老十二的肩上。裕太貴妃在宮中聽到這個消息以後便一病不起。

太妃本是個隨和的人。原以為賀臨受群臣愛戴,府中的富察氏出身高貴,人也能幹,又與賀臨有情,家事不用她操心。自個這個大兒子,先帝爺封了親王與他,也贊過他敦厚穩重,兩兄弟性子互補,若相互扶持著,守住富貴榮華,她也就沒什麽可求的。誰知如今一個十指盡斷,囚在豐台的,一個又被皇帝暗撤了議政王大臣的銜,‘發配’喀爾喀那麽遠的地方。裕太妃胸中起了郁結,再難疏解,一時竟把從前陳病熬成了癆症。

太醫來報病勢的時候。

皇帝正在養心殿看大阿哥寫字。成妃並沒有來,在一旁陪著的是皇後。明間裏放了冰,盛夏的午後外面灼熱的氣兒和明間的涼意對沖,惹得大阿哥握筆的手一會兒涼,一會兒冷。皇後看他手上冒了汗,便讓他停下,又命孫淼去伺候他去下面凈手。

皇帝聽完太醫的奏報,半晌沒說話。

太醫院正額頭冒了冷汗。他何嘗不知道皇帝對賀臨的態度,如今來奏報他額娘的病情,雖是按規矩,但就像是他在逼著皇帝親自問疾一般。

皇後見院正尷尬,便在旁道:“您說下月初去暢春園避暑聽政,那處是養頤的勝地,不如把太妃移到園內去修養,也免皇上掛念。”

正說著,大阿哥跟著孫淼回來。皇帝彎腰將他抱起在案前坐好。

“你接著寫。”

大阿哥雖然才四歲多。字卻已經寫得有些模樣。加之又是在皇帝和嫡母的眼底下,越發寫得用神。

皇帝看著那已頗見些力道的筆鋒,對院正道:“你們是什麽意思,是跟朕稟告,要朕著內務府備喪,還是怎的。”

院正忙磕了個頭:“臣無能,只是太妃病已成癆,且又上了年紀,恐……長久不得。”

“那就挪去暢春園養著。還有,王禮,朕不懂你們太醫院在畏縮什麽,三溪亭是三溪亭,壽康宮是壽康宮。朕的皇額娘也在壽康宮奉養,若讓朕知道你們太醫院有一處不盡心,通通逐出宮去。跪安。”

“是,臣告退。”

院正兩股戰戰,聽到“跪安”兩個字,如蒙大赦地退出去了。

明間的門一開一合,晃了大阿哥的眼睛,險些錯一筆。

皇後親手將一盞茶遞到皇帝手中:“長春園那邊,皇上過去以後,還住清溪書屋?”

“嗯。”

“皇上從前隨先帝爺去暢春園時,就住清溪書屋,如今,到該另辟一處。”

皇帝飲了一口茶:“朕慣那個地方。”

皇後點了點頭:“那隨皇上駐蹕的人呢,皇上有什麽要安排的。”

她這麽一提,皇帝到想起了王疏月。

皇帝想起清溪書屋後旁邊是太樸軒和藏拙齋,都是不大不小的地方。他到記得藏拙齋後面有一叢鳳尾竹,養護很好。她既喜歡素靜,應該會喜歡。

“藏拙齋給和妃。余的讓暢春園的曹慧自個斟酌。張得通。”

“奴才在。”

“記著這個意思,傳給曹慧。還有,去年他在藏拙齋後面種的那是什麽花,難看得很!鋤了,把那叢竹給朕幹幹凈凈的留著。”

“是。”

話音剛落,張得通進來道:“萬歲爺,程大人遞了牌子,說是有折子要呈。”

皇帝站起身,大阿哥忙放下筆與皇後一道站起來。

“皇後,把大阿哥送回永和宮。朕去南書房了。”

“是,皇上操勞,也得當心身子。”

許是裕太妃子的事惹得他不快,尋常時候皇帝還能舍點心和皇後場面幾句。今兒像連這個耐性都沒有,帶著張得通,徑直出了殿門。

酉時將過。

翊坤宮中燃了帳中香,王疏月卸了晚妝,正在燈下端詳那只簪子。

善兒端了燉銀耳過來:“主兒看什麽呢。”

“善兒,你還記得那袖口繡老梅的寧綢……”

她話還沒說完,善人便打斷道:“呸呸呸,主兒快別說這晦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