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菩薩蠻(二)(第2/2頁)

恭親王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下,十二爺忙蹭起來道:“七哥,你給說說,這事怎麽辦,皇阿瑪的大事沒完,德勝門前的獨龍木才削好,連杠子都還沒演起來,這會兒皇貴妃的事又出來了。如今……還要議改元的大事,你聽聽皇上說的,哦,在喪期,不能過於繁復,可禮部那個題本完完全全就是照著王授文那酸老的意思寫的!皇帝又準了,這麽搞,您說怎麽搞,七哥,我這個內務府的奴才是要等著坐圈子了。”

十二原是個佛爺,性子平得很,管他幾個兄弟鬥成什麽樣,他就守著內務府,哪一頭鬥不占,這會兒能被逼著說出這些話來,可見是累得不輕。但這改朝換代的當頭,誰不累呢。

恭親王跟他一道靠下來。

兩個人面面相覷,都呆望著對方頭頂的青茬子,心裏想著怎是這樣的不幹凈。自個頭頂也是同樣的光景麽。

過了良久,十二才開口道:“七哥,我總覺得,今日事沒議到皇上的點子上。”

恭親王嘆了口氣:“你說對了。”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十二重新開口,聲音有些發困:“我現在,就很擔心十一哥。七哥你知道吧,烏嘉開始查四川的空餉了。”

恭親王道:“遲早得事。”

十二看向他:“您不擔心十一哥嗎?”

恭親王摁了摁額頭:“擔心有用?皇帝……壓根就沒想過赦十一。如今這年頭,哪裏沒有火耗空餉,你內務府沒有虧空嗎,我看查出來嚇死人,皇上是什麽人,拿捏你們罷了,至於十一啊……”

“哎……”

他站起身,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卻沒找到合適的話往下說。

“走了欸。”

***

皇帝在南書房看完折子,已近黃昏。

王授文還在坐在書案旁捏筆頭,拿捏言辭。皇帝拿著折子本往燭台上敲了一聲。

王授王忙從書案前站起來道:“臣在。”

皇帝站起身,後腰上還是疼。他隨手把折子甩到一邊,伸授繞到後面狠摁了一下,方稍好些。

這才跨出來,走到王授文面前。

“不過是寫個片子去問多布托,你給朕捏了半柱香。”

說著,他低頭掃了一眼書案,紙上只得兩三行。

但那字跡是真熟悉。

皇帝擡了紙挪到燈下看。

“祝允明楷。”

“欸,是,請皇上指教。”

皇帝掃了他一眼。朕以前寫這個字的時候,請你指教過很多次,你都不肯。現在讓朕指教你。”

他擱下紙:“朕拿什麽指教你。接著寫。”

“是。”

王授文從新坐下來,皇帝卻站不住,腰疼,僵在一個地方久了要命,他索性隨手抓了一本書,在南書房裏來回踱著步子。

“王授文。”

“臣在。”

王授文因為王疏月的事,本就有心心慌意亂。這一次二次地被皇帝喚名字,搞得他神經緊繃,一聽見那三個字,立馬又站了起來。

皇帝轉頭對他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一面道:“你這個祝體,朕前幾日看見個比過你的人。”

“是,臣只是寫得年生久些。有些體悟,普天之大,自有高人,敢問皇遇見的是哪一位高人。”

“高人?”

皇帝一下子樂了。

幾步走到王授文面前:“王疏月。”

王授文趕忙跪了下去。那日他只顧著把賀臨拽走,在皇帝面前還沒有認認真真請過罪。這會兒讓皇帝先把自己女兒的名字擺出來,王授文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

“朕沒讓你跪,起來。”

“臣不敢啊。”

皇帝鼻中笑了聲,由著他跪著,轉身走到他的位置上坐下。

“她那手字,也是你教的?”

“回皇上,不是。疏月的字,是她母親教她寫的。”

“哦。”

這麽一提,皇帝想起來,王授文的夫人身子一直不好,去年開年的時候,先帝還親指了太醫去給他的夫人瞧病。

“你夫人病如今可還好。”

“何敢勞皇上掛念,哎……橫豎撐過這個冬天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