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窗外斷續的下著雨,意兒睡不踏實,醒來頭痛欲裂,鼻塞聲重,嗓子又癢又幹,身上一陣一陣的發燙。

午後請大夫來瞧,問過症狀,診了脈,說是風寒內熱,吃兩劑藥便好。於是開了方子,丫鬟在茶房把藥煎好,送與意兒服下,她吃完又昏睡過去。

許是那藥下得重了些,頭愈發的沉,傍晚起來渾身沒有力氣,只勉強喝了幾口粥,嘴裏什麽味道也嘗不出來。

阿照散值,到房裏陪她說話,絮絮叨叨的,意兒嫌吵,打發出去,自己靠在床頭看書。

掌燈時宏煜突然來了。

他打起氈簾進屋,發覺今晚尤其的涼,走入裏間,聞到一股子藥香,迎著燈燭,見床上的美人面容憔悴,沒了往日的精神,青絲披散,冷冷清清坐在那兒,倒是陌生得很。

宏煜走過去,稍稍彎腰,就著燈光打量她的臉:“我聽說你病了,這會兒覺得如何,可好些了?”

意兒見他來,也沒什麽反應,擱下《刑名全錄》,敷衍一笑:“多謝費心,我很好。”

宏煜聽她嗓子啞得幾乎發不出聲,於是伸手去探額頭:“怎麽這麽嚴重?”

意兒別過臉避開了他的觸碰,轉而拿起香幾上放涼的藥,一聲不響地喝起來。

宏煜坐在床邊細細觀察,只見她眼底發青,嘴唇發白,身上穿著妃色衣裳,肩頭很薄,烏黑長襯著白生生的臉,像話本裏走出的清艷女鬼那般。

他心下嘆氣,不由得放軟聲音:“我三叔來了,要在衙門待幾日,你看什麽時候得空了,過去坐坐。”

意兒喝完藥,擱下碗,用帕子擦擦嘴,又掖了掖腰側被角,無動於衷道:“你們宏家的人都不大待見我,尤其那位三老爺,聽說他當時跑到我們趙家鬧了一場,罵得很厲害。我就別自討沒趣了吧。”

宏煜聞言要笑不笑地拍拍她的腿:“多久以前的事了,還計較呢?他知道你在這兒,若不去問候一聲也不好,對吧?”

意兒推開他的手,拿起《刑名全錄》擱在腿上,口中冷淡道:“等我病好再說吧。”

宏煜見她如此,想她必定為了昨日簽押房的事心生芥蒂,所以在這兒擺臉色呢。

“你不走嗎?”她又問

宏煜沉默片刻,臉上仍笑道:“我是哪裏得罪你了,這麽急著趕我走啊?”

意兒聞言不語,指尖在書上磨蹭,漆黑的眸子如海潮深幽,靜靜望著面前的男人,然後忽然擡起手,將他頭上沾的細碎落葉摘下,體貼道:“聽說韓家的大小姐韓芊若也來了,大人一定很高興吧?”她低眉淺笑:“還不回去陪陪心上人麽。”

宏煜愣了下:“她下午已經走了。”

“這麽快,你竟也舍得?”意兒語氣調侃,接著點點頭:“我說呢,她在的話,你怎會有空過來。”

宏煜擰眉:“我過來看你,與旁人有何幹系?你不是病了嗎?”

“是,我是病了,身上不好。”她仿若自嘲:“所以你更沒理由過來的呀,對吧。”

他終於耐心耗盡,沉下臉:“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我聽著累。”

意兒知道怎麽惹人厭惡,合上書,諷刺道:“我只想說,你該走了,宏大人,我們這種關系用不著假惺惺地噓寒問暖,等我身子好了,那時你再來吧。”

宏煜霎時站起身,眉毛挑起,笑得很兇:“我找你就只能為了幹那種事啊?你當自己天仙下凡呢,還是外頭的女人都死絕了,我非要跑來看你這個病秧子幹不幹得動?”

意兒面若寒霜,正要開口回罵,卻被他搶白,嘴角譏諷:“芊若跟你連面都沒見過,用得著這麽陰陽怪氣嗎?趙意兒,你幾時也變得這般矯情了?”

她頭昏腦漲,胸口堵得壓抑,偏被他戳中痛處,惱羞成怒,只能按捺道:“宏大人從昨日回來就開始擺臉色,若這麽看不慣我,不如趁早離了此地,省得我言語矯情,再沖撞了你,那可擔待不起!”

昨日那件事,宏煜記得自己當時已經哄過了,她還想怎樣?

真是不可理喻。

“既然趙大人要休息,我就不打擾了。”宏煜懶得聽她無理取鬧:“你好好養著吧,我三叔那邊不去也沒什麽,你架子大,我也知道請不動。”

意兒胸膛起伏,氣得腦殼生疼,眼看那人要走,她出聲叫住:“你等等!”

宏煜站定:“怎麽,趙大人還有何指教?”

她當即從枕下掏出一把折扇並一枚蘭花白玉,揚手扔到他腳邊:“你的東西,還給你!”

宏煜垂下眼皮子一看,目光霎時又陰又沉,臉上卻愈發笑得斯文:“難為你,這麽用心收著,該不會夜裏抱著睡吧?”

他彎腰拾起,揚揚眉:“趙大人的東西我也會原物奉還,只是不知放哪兒了,還得回去找找,煩你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