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府的酒宴被夏堪攪亂,不歡而散。意兒肚子還是空的,宏煜提議另找地方吃飯,於是他們四人從李府出來,直接駕車去了東街酒樓。

“你們說,李若池為何那般沉得住氣?”梁玦由衷嘆道:“當眾受此大辱,換做旁人早就和夏堪拼命了,他竟然面無波瀾,還笑得出來!嘖嘖,實在佩服。”

宋敏向意兒道:“我們離京時夏堪還在獄中,當時刑部和大理寺相持不下,一邊要嚴懲,一邊要寬饒,如今看來,皇上還是很仁厚的。”

宏煜專注夾魚肉,道:“聽聞皇上已決定廢除賤籍,開豁為良,今後即便是倡優之子也能堂堂正正參加科舉,夏堪估計要被寫進史書了。”

梁玦笑道:“可不嗎,他一出獄便被刑部尚書招入府中為幕,炙手可熱,前途可期啊。”

意兒望著那條鱸魚,見最好的地方都被宏煜給吃了,不禁喃喃道:“你們對京中動向還真是盯得緊呐。”

宏煜看她一眼,沒說什麽,過了半會兒讓堂倌再蒸一條來。

梁玦道:“已經這麽多菜了,你面前那條還有大半呢,吃完再叫吧,莫要浪費。”

宏煜皺眉,支使堂倌將剩下的魚尾巴端給梁玦:“喏,別浪費。”

“……”

意兒失笑,四人吃吃談談,在持續的話語裏小酌,款斟漫飲。

梁玦想起一事,問:“數日前那樁通奸的案子,不知大人是如何了結的,據說當時鬧得厲害。”

意兒吃飽了,雙眼迷離,懶靠著椅子:“說來你們肯定不信,那婦人的婆婆,也就是原告的親娘,親自到衙門替兒媳辯解,說她兒子長年不在家,夫妻情薄,兒媳守在家裏很苦,找個慰藉是可以理解的。”

他們果然難以置信,梁玦皺眉笑道:“這也算奇聞了,婆婆竟然默許兒媳偷情。”

意兒道:“她婆婆孀居多年,大約感同身受吧。”

宏煜似笑非笑地望住她:“看來趙大人也感同身受了。”

意兒自顧吃酒,不理不踩。

宏煜瞥向梁玦和宋敏,貌似隨意道:“聽聞宋先生原是禦史大人身邊的大席,不知你做刑幕多久了?”

宋敏思索:“有十年了。”

“輾轉十年也是辛苦,先生可曾想過婚嫁,安定下來?”

宋敏愣了愣,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意兒怕她為難,代為答道:“嫁人有何好處?我看還不如獨身自在,也不用受那些約束。”

宏煜冷颼颼嗤笑:“所以這就是你當初悔婚的原因嗎?”

意兒猝不及防,張口結舌:“……眼下不是在說這個。”

宋敏和梁玦都笑了。意兒不自在,轉開話題,提醒梁玦:“你不是答應阿照要帶些吃食回去嗎?”

“哦,是……可不知她口味如何,平日都愛吃什麽?”

宋敏答:“她愛吃肉,但夏日炎熱,還是用些清爽的小菜為好。”

宏煜看了看意兒,沒說話,默默吃酒。

後來又談及李若池和顏嫣,梁玦對此事興趣濃厚,猜測說:“如此一鬧,豈非要滴血認親才能確定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

“滴血驗親之法並不可靠。”意兒道:“修訂本《刑名全錄》已做了改正。”

宋敏接話:“聽聞那孩子是早產,並非足月而生。”

“不是因為羅貴夫婦以屍訛詐,顏嫣受驚而早產的嗎?”梁玦疑惑:“看來此事只有顏嫣自己清楚了。”

“那倒未必,”宏煜說:“若真有蹊蹺,那接生的穩婆,看診的郎中,近身的丫鬟,必定瞞不過去。只是想要撬開這些人的嘴,沒那麽容易。”

梁玦和宋敏又閑聊幾句,宏煜見意兒悶不做聲,只托著下巴,呆呆的模樣,像是午後困頓,昏昏欲睡,於是他也沒了興致,懶靠著椅背,百無聊賴。

吃過飯,四人回了衙門,不在話下。

***

眾賓客散去,剩下殘羹冷宴,滿庭蕭索,顏嫣一直垂頭緘默,由始至終沒有辯解半句。

李父李母幾乎不曾氣死,要她務必給個交代。

李若池將她擋在身後,信誓旦旦地告訴父母,女兒絕對是他親生,夏堪今日之舉不過為了報復,陰魂不散,其心可誅。

李父問:“他報復什麽?”

李若池默了會兒,略嘆口氣,道:“夏堪冒籍應試,被人告發入獄,是我背後指使的。”

顏嫣驚愕地擡頭看他。

李父更是不解:“你為何要做這種事?他與你有何恩怨?”

李若池冷聲道:“他騙了嫣兒,我不可能讓他好過。”

李母指著顏嫣:“原來你在家做女兒時便與那夏堪有私,否則他豈敢詢問孩子的身世?!我們李府清清白白,怎能娶一個不幹不凈的淫.婦?!如今還鬧得滿城皆知……你還有何顏面站在此地!”

李若池面色陰沉:“嫣兒是我要的,誰也不能這麽說她。若府裏有人容不下,我們便出去自立門戶,父親母親也好清靜,反正我這個殘廢兒子從未給你們添過什麽光,眼不見倒心不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