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3頁)

意兒笑著作揖:“多謝敏姐數年教導。”四下一瞧,又問:“怎麽不見阿照?”

宋敏道:“方才京花子前來報喜討賞,阿照給了一吊錢,他們嫌少,吵罵起來,被阿照打了出去。”

“她人呢?還在打?”

“買酒去了。”

意兒恍然大悟:“我說怎麽回來的時候有幾個鼻青臉腫的在背後瞪我呢。”

兩人往客棧裏走,意兒回房更換常服,那身進士袍在釋菜禮後仍需送國子監交收。宋敏已備下好菜,沒一會兒阿照提腳進來,額頭冒著細汗,嘴裏直嚷:“作死的,會寶樓的羊羔酒竟賣到八錢銀子!八錢!”

意兒眼裏發亮,伸手笑道:“好丫頭,快給我滿上,只等你這酒呢。”

阿照落座,語氣微喘:“我的好姐姐,可省著點兒吧,咱兜裏沒多少銀子了。”

意兒望向宋敏:“果真到了這步田地?阿照竟同我哭窮。”

宋敏笑說:“京城物價高昂,你又大手大腳慣了,哪裏曉得這丫頭心裏多著急。”

意兒暢快地吃了杯酒,辣得雙目迷離,好不舒坦。“著急作甚,”她勾起嘴角笑:“真到了山窮水盡,有阿照在呢,叫她去東街瓦肆裏搭棚子,摔跤耍拳也好,舞刀弄槍也罷,憑她的身手,難道不比那些演雜戲的強?”

阿照聽了一時怔住,抿緊了嘴,憋得好一會兒,雙頰通紅,暗暗嘀咕:“我堂堂溪山派弟子,伏羲掌正統傳人,豈能去街上雜耍表演,做那乞食之人?”

意兒忍笑:“你算哪門子傳人?”她眉梢上挑:“我的大女俠,好生坐下吃酒吧。”

說笑半晌,意兒醉了,昏幽幽解了外衫,歪在床頭打瞌睡。宋敏見阿照仍悶悶的,上前輕拍她的肩:“怎麽,當真惱了不成?你還不清楚她的性子,那個心高氣傲的小姐,即便自己出去拋頭露面,也絕不會讓咱們掙錢養活她的。”

阿照道:“我心裏怎會不知?就是氣她那德行,這都火燒眉毛了,她還笑得出來,睡得著覺。”

宋敏搖頭:“哪裏就這麽要命了?”

阿照打個小酒嗝,扶額道:“我也不明白,禦史大人那麽清正的官,怎會有如此嬌氣的侄女?”

宋敏笑:“她雖是商家小姐,然這幾年跟著禦史大人在外輾轉,也吃過苦的,只是不放在心上罷了。”

阿照接話:“既然家裏有錢,去年秋闈,她怎麽不順道回去看看?”

宋敏默了會兒:“你還不知道,她當年是和家裏鬧開了的。”話至於此,忽而打住,再沒了下文。

次日意兒去禮部參加恩榮宴,參與考試的所有執事官員一同赴宴,禮部尚書代皇帝出席,席間有教坊司奏樂,好不熱鬧。

諸進士四人一桌,開懷暢飲,意兒吃著酒,聽周遭所談之事,無非幾日後的朝考館選。

“若能考中,選為翰林院庶吉士,今後的仕途便能通順些,若不中,還不知怎麽個去處。”

“譬如甲辰年的殿試第四名,趙庭梧大人,入翰林習學,不待散館便授了翰林編修,一路晉升,如今官至大理寺少卿,而與他同榜的非翰林出身的那些個,如今還在各州縣衙門慢慢熬著呢。”

有人道:“那趙大人會試前曾在長公主府中做過三年幕賓,有長公主做靠山,扶搖直上,豈是旁人能比的?”

當晚意兒回去,猶自思忖許久,同宋敏說:“過幾日朝考,我並無把握選入翰林,要麽留在京中某部當差,要麽外放州縣衙門,依我自己的願意,最好不要留在京城。但若外放,做個正印官,掌一縣之政令,我卻……有幾分膽怯。若做個佐貳官,我又不願受那夾縫氣。”她單手撐額,用簪子輕挑燈燭:“到底不比在姑媽身邊,今後都得靠自己了。”

宋敏瞧她傷神的模樣,好笑道:“總算有你煩惱的時候。”

意兒輕嘆:“人家同你談心,你還取笑我。”

宋敏頷首:“不敢不敢。其實禦史大人命我隨行,正是為你排憂解難的,你只管施展抱負,無需擔憂其他。”

意兒默了半晌,莞爾哼道:“那倒也是,憑我的聰明才幹,定能立一番事業,到時讓父親好好瞧瞧,他看不上的女兒,如今比他兒子還強。”

宋敏垂眸不語。

釋菜禮後不久便是朝考,意兒果然成績不佳,未能選中。又幾日後,三月底,朝廷授官的詔書下來,她被封了從七品的縣丞,外放清安府平奚縣,十日內啟程。

意兒去吏部領了告敕和官服,回到客棧,讓阿照準備行囊,這幾日便上路。

阿照犯難:“此去平奚,半月路程,恐怕盤費不夠。”

意兒不知在想什麽,又聽阿照道:“我聽聞那杜康借了上千兩京債,打點各部關系,要不咱們也……”

意兒咋舌:“上千兩?他不過封了七品知縣,年俸五十兩,拿什麽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