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第2/4頁)

“有沒有什麽地方想去走走的?遠處也行。”楚寔問。

季泠心裏立即冒出了一個念頭,她很多很多年都沒回過老家呢。可她還是搖了搖頭,覺得太麻煩楚寔了。

夫妻過成這樣,真可當得上是至親至疏了。

“想回老家看看嗎?我讓北原送你回去。”楚寔道。

季泠詫異地擡起頭,楚寔的眼睛好像一直都能看透人心。“那我就悄悄地回去看看爹娘的墳冢好麽?”

“沒什麽不好的。”楚寔一直都是行動派,第三天上頭季泠就已經啟程了。等她再回到京城小院的時候,已經是十一月飛雪的日子了。

冬日裏有些難熬,屋子裏燒了五、六盆火盆都覺得渾身發寒,季泠越發地懶得出屋子,埋頭寫著自己最近這些時日新想的菜譜,想著寫好之後給王婆婆寄去,請她指點一下。

偶爾寫累了,季泠擡頭望向窗外,總覺得前方的大樹上有個黑影,略像人的剪影,心裏想著那或許是楚寔安排的影衛,也就沒放在心上。

可季泠也不想想,若是影衛如此容易被一個普通人就發現了,那也就沒資格做影衛了。

楚寔蹙著眉,即使隔著窗紙,從季泠的剪影也能看出她又瘦了,倒不是她自己沒照顧好自己,而是她只怕拖不過這個冬日了。

周宜徇被楚寔催逼得都要跳河了,卻依舊想不出任何法子來,她早已是病入膏肓,想到此,楚寔就恨毒了韓令。

若非他婦人之仁聽了季泠的話,季泠的身子早就好了。若非他給季泠尋的那虎狼之藥,哪怕她就是每年只清醒一個月,可總讓人有盼頭。只要有時間,楚寔就不信翻天倒地找不出解救季泠的法子來。

可就是這麽個人,卻走進了季泠的心。

“娘子越發瘦了,這是想秀才了吧?他卻是去哪裏尋友了,難道就一點兒不掛記娘子?”小憐早晨燒水來伺候季泠洗臉時不由抱怨。

約莫是相處久了,季泠的性子又太好,如今小憐那心總算從秀才身上偏到了季泠身上。

季泠洗了臉道:“小憐,你把窗戶打開吧。”

小憐應聲去開了窗,嘴裏卻道:“今日天陰得厲害,只怕很快就要下大暴雪了。”

這話才說完呢,天空裏就飄起了鵝毛般的雪片,“娘子,真的下雪了。”小憐回過頭去,卻見季泠正往地上倒。

小憐急急地上去將季泠扶了起來,“呀,娘子,你這是怎麽了?”

季泠只覺得自己膝蓋以下仿佛都凍成了冰柱,而那寒意正從她的雙膝往上冒,很快她的大腿想必也不能動了。

人到大限的時候似乎都有絲預感,季泠凍得瑟瑟發抖,“小憐,你扶我上床去。”

只是話還沒說完,屋子的門就被人從外推開了,進來的不是楚寔又是誰,他臉上帶著焦急的神情,徑直走過來抱起了季泠,“阿泠,我帶你去看周宜徇。”

“呀,秀才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小憐驚喜地道。

然這當口卻又有誰有心思理會她的歡喜。

楚寔回身對著小憐道:“你先出去。”

小憐懾於楚寔的語氣,匆匆地走了出去。一出門卻見兩個不認識的大男人正在堂內,剛問了句,“你們是誰”,就聽來人道:“小憐姑娘,你先家去吧。”

小憐回身就想往屋內沖,卻被北原攔了下來。

屋子裏季泠將頭靠在楚寔的肩頭,由他抱著走進了密道。

“表哥,別點燈行嗎?”季泠輕聲道。

可她的聲音對楚寔而言,甚至比不上她身子來得輕,她輕得就像一片霜花,仿佛見著光就會融化。

楚寔“嗯”了一聲,“別怕,阿泠。”

密道裏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可楚寔走在裏面卻穩穩當當,絲毫不影響腳下的步伐。

“表哥,我的日子是不是到了?”季泠問。

“別瞎想。”盡管楚寔的聲音竭力平靜,可那一絲顫音還是泄露了他的心思。

季泠在楚寔的懷裏調整了一下姿勢,將頭更舒服地放在他的肩上,閉著眼睛幽聲道:“表哥,我和韓令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不會讓老太太蒙羞的。”

楚寔的呼吸為之一凝,“什麽時候想起來的,阿泠?”

“在你說,今生唯有我一個妻子的時候。”季泠道。

何其滑稽荒唐之事,最深情的承諾卻激起了最不堪的回憶。

“恨我嗎?”楚寔幾乎問不出聲。

季泠緩緩地搖了搖頭,她的手指已經不能動彈,就像被冰凍住了一般,“從沒恨過。”

“因為老太太的養育之恩麽?”楚寔自嘲地道。

“表哥待我一直很好。”季泠道。

“那是為什麽?”

問問題的人問得寬泛,聽問題的人卻聽得明白。

“沒辦法喜歡那樣的人。”季泠的聲音裏仿佛也帶上了冰霜,隨著她的呼吸凍結了楚寔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