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今日楚寔穿了一身黛藍地暗銀藩蓮紋的四開襟袍子, 這樣的袍子利於騎射,也顯得男子更為英武, 頭上也並不戴頭巾, 而是用銀冠玉簪束發, 越發顯得英朗軒俊。

楚寔的俊美又不同於楚宿, 他的俊朗是一種男人的俊, 因為年長些, 又添了成熟穩重, 好似他的肩膀什麽都扛得起。而楚宿的俊則是俊美,五官俊秀精致, 有少年人獨特的清朗。

季泠品琢了一番,覺得還是楚宿更好看些,且不會給人那麽大的壓迫感。然後她就臉紅了,不知自己怎麽就又想起了楚宿。

“大公子。”季泠上前給楚寔見了禮。

楚寔點了點頭, “聽珊娘說, 你是因為淑珍的事情躲出來的?”

“啊?”季泠不得不故作茫然,心底卻將珊娘都快罵死了, 她怎麽能將那些話告訴楚寔啊?

季泠的腦海裏瞬間雜念紛呈。珊娘這是攀上楚寔了,所以才能把女孩兒家的私房話說給楚寔聽?她當初出來也的確有暫避的意思。

季泠的心思重,她怕老太太想著淑珍是因為她的緣故才被楚寔送到老宅去的,所以借著又想造紙的緣故, 這才“任性”地跟老太太說要來莊子上住。

走的時候, 珊娘來送季泠,自然問了緣由。季泠造紙未成, 又不好意思跟珊娘說楚宿的事情,這才提及了淑珍,沒想到轉過頭珊娘就將她賣了。

楚寔看著季泠的眼睛道:“你的心思太重了。老太太不是那樣分不清的人。”

季泠的臉刹那間就羞紅了,連耳根子都紅了,低下頭不敢再看楚寔,她的確不該以小人之心度老太太的君子腹的。如今被楚寔點破,更是恨不能鉆到地縫裏去。

“走吧。”楚寔轉身往馬車邊走去,一邊走一邊對身後落後一大步的季泠道:“淑珍害得你差點兒不治,卻只是被送去老宅,你心裏怎麽想的?”

季泠這一次幾乎是惶恐地擡起頭,“我……”她沒弄懂楚寔的意思。不過事情已經過去快三個月了,即使有氣也早就消了,淑珍又是楚寔同父的妹妹,她就想著楚寔該不會是想讓她先開口給淑珍求情吧。

想到這一點,季泠就趕緊道:“我已經沒有大礙了,淑珍妹妹也得了教訓,是不是可以把她接回來了呀?冬日裏老太太過壽,總要一家子團聚才好。”

楚寔斜睨季泠一眼,沒說話,只是吩咐下人好生扶了她上馬車。他自己則騎馬去了前頭。

季泠可算是被楚寔那句沒頭沒尾的話給害慘了,一路都在猜楚寔那句話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他斜睨自己的那一眼應該是含著諷刺的吧?

旋即季泠就想到她在珊娘跟前說過,楚寔處置淑珍涼薄之語。“噢。”季泠懊惱地捂住了臉。

芊眠道:“姑娘這是怎麽了,一路魂不守舍的。”

季泠閉了閉眼睛,再重新睜開,“沒什麽。”只是將來再要面對楚寔,她都擡不起頭了。

回到府中,珊娘來探季泠時,她自然要捉著珊娘問個明白。

珊娘紅著臉告饒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該打。”珊娘作勢就要打自己的嘴。

季泠自然只能阻止她,“珊娘姐姐,你這是怎麽和大公子說上話的呀?”

珊娘也沒有別的知交好友,只盼著季泠能回來說說話,因此也不瞞她。“那日我在聽雨亭彈箜篌,誰曾想那麽偏僻的地方,居然也被大公子聽見了,他走上亭子見到我,我們就說了會兒話。”

到現在珊娘想起那晚都像在做夢,楚寔語氣那麽和藹,脾氣又那麽親近,臉更是俊得好似謫仙,跟她說話半點不耐都沒有,只含笑聆聽,這讓她忍不住就想不停地找話說,如此就能和他多待一會兒。這才有她“賣”了季泠的事兒。

“呀。”季泠是知道聽雨亭有多偏僻的,不然夢中的她也不會每次都在那兒彈箜篌,而聽雨亭的位置也是她告訴珊娘的,卻沒想到珊娘居然會遇上楚寔。季泠不由喃喃,“那你們著實是有緣呢。”

珊娘一聽臉“唰”地就紅了,卻並未否認“有緣”二字,因為她心底也著實盼著呢。

季泠見珊娘如此嬌羞,可又忍不住歡喜冒泡,心裏其實也為她高興,於是打趣道:“那珊娘姐姐豈不是好事將近?”

珊娘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那天晚上,楚寔剛走上聽雨亭時,那眼神,至今想起來珊娘都覺得心肝兒砰砰地跳。

後來他們就說了會兒話。

說起來楚寔在聽雨亭其實坐了不短的時候,他還讓她給她彈了幾曲箜篌呢。

她彈著,他則閉著眼睛聽著。

幾曲之後珊娘原以為楚寔會誇贊自己幾句的,她對自己的箜篌技藝還是很有信心的,可他只是淡淡地問道:“可會彈‘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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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娘搖了搖頭,這曲子她簡直聽也未曾聽說過,只能看著楚寔失望的表情而心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