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楚寔離開後, 嘉樂堂便已經是喜氣洋洋了,老太太也有勁兒了,晚飯吃了兩碗才擱下。只是沒一會兒,又聽人來報,說是大老爺罰楚寔去祖宗牌位前跪著去了。

老太太聽後只道:“該, 誰讓他這麽大膽子, 連家裏也瞞著, 讓我和他娘兩個都到鬼門關外走了一圈,只是罰跪已經算是便宜他了。”

可老太太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裏畢竟還是心疼, 到晚上臨睡前就忍不住問道:“大郎那邊可是吃了晚飯才跪的, 還是沒吃晚飯?大老爺有說讓他跪多久沒有?”

南蕙道:“聽說沒讓吃晚飯, 大老爺也沒說跪多久, 只說讓大公子起時才準起。”

老太太嘆息一聲, “哎,這雖說已經開了春, 可天氣還冷著呢, 大郎在祠堂裏跪著, 那麽冷, 把腿跪壞了可怎麽辦?而且這才從揚州晝夜不休地趕回來,哪裏熬得住啊?”

蘇夫人那邊也是同樣的,罰在兒身痛在娘心。楚寔回來之前, 她整個人都幾乎已經死了,可楚寔一回來, 她的病就好了大半了,比老太太還精神,畢竟是比老太太年輕許多。

這會兒蘇夫人正埋怨楚祜,“老爺,大郎已經跪過了就算了吧?他晚飯都沒吃,又趕了那麽久的路,身子哪裏熬得住?”

楚祜道:“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麽?大郎辦事太過急躁,他去揚州之前,我就跟他說過,揚州的天不能隨隨便便捅破,必須謀而後動,可你看他呢,冒冒失失就動手,這次要不是老天保佑,他回不回來得了還說不清呢。要不重重罰他,他以後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自己三頭六臂呢?若真是闖出禍來,難道你和老太太又要陪著他死一次?”

蘇夫人見楚祜說得認真,也沒敢在給楚寔求情。

情雖然不求了,可背地裏總是要照應的,蘇夫人因陪著楚祜,便吩咐了丫頭去找靜珍。其實不用蘇夫人吩咐,靜珍也早就準備了食盒要去看楚寔的。

而淑珍為了討好這個大哥,後腳也進了祠堂。

如此一來,那祠堂倒不像是祠堂了,跟戲台子似的,你方唱罷我方登場,好不熱鬧。

季樂這樣會來事兒的人,當然也不甘人後,不過她是等到比較晚的時候。因為聽說前頭送東西的人都被楚寔打發回去了。而現在她估摸著楚寔該渴得受不了了,這才提著食盒領了懷冰去祠堂的。

芊眠從窗戶縫隙裏望見對面的動靜兒,回頭對季泠道:“泠姑娘,你不去看看大公子嗎?”

季泠擱下手中的書卷道:“大老爺肯定是為了大公子好,才罰他跪祠堂的,咱們去看他不就逆了大老爺的意了?”

芊眠道:“但是對面的樂姑娘都去了,姑娘如果不去的話,未免叫大公子覺得寒心,畢竟每年節禮,他都是想著姑娘的。”

芊眠說的也有道理,季泠不由嘆息一聲,這家裏人多了,總是要擔心這個,顧忌那個。“那你拿銀子去廚房上要一碟子易克化的點心吧。”季泠剛說完,又道:“不妥,只怕點心容易漏渣滓。這一日不食倒也無妨,就是不飲水卻難受。上年我不是做了玫瑰鹵麽,舀一勺子化了,既解渴又能養胃。”

“還是姑娘想得周到。”芊眠道,說著話就行動了起來。

“準備好了麽,咱們走吧。”季泠自己換了身衣裳從屏風後出來叫芊眠道。

芊眠道:“可是樂姑娘她們還沒回來,咱們現在就去,不就撞上了?”

季泠道:“撞上了才好,如今我們也大了,祠堂裏就大公子一人,私下相見總不太好。”

芊眠埋怨道:“姑娘就是心思太重了。”

季泠笑道:“這不是心思重,而是守禮。”

芊眠拗不過季泠,只好提了食盒跟在她身後往祠堂去。果不其然,剛走到祠堂外,就見季樂主仆正從祠堂出來。

“泠妹妹也是去看寔表哥的麽?”季樂走下台階問。

季泠點了點頭,“老太太心疼寔表哥,她不便來,咱們總要體諒她老人家的心的。”

季樂笑道:“我也是為著這個才來的。不過寔表哥卻不肯進食,泠妹妹也就別費心進去了。”

季泠其實並沒想進去,要不然也不會加快腳步地趕來撞上季樂了。只是她也不是沒有小心思的,如今站在祠堂外,裏面的楚寔能聽到她的聲音就行,知道她來過了,並不是那等無情無義之輩就好。

“寔表哥這也是為了不違父命。”季泠道,“既如此,我就不進去了,芊眠咱們回吧。”

季樂便歡歡喜喜地挽了季泠的手一同往回走。

楚寔此次回京所稟報之事,皇帝自然還得派遣官員前去核查,若是屬實便要就地拘拿揚州官員,而這之間的時日,楚寔便只能賦閑在家,以待上意。

老太太對這“偷得”的浮生之閑最為滿意,“正好趁著這機會在家多呆些日子,指不定下次又是外放,還不知道要過幾年才能再見到你呢。你這親事也再拖不得了,這次的事兒可真是嚇著老婆子我了,想著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膝下連個孩子都沒有,我如何睡得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