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早起井邊打水時,芊眠遇著懷冰,一邊絞著軲轆一邊道:“昨兒夜裏你們那邊怎麽那麽晚還不熄燈啊?我半夜起來解手,燈都還亮著。”

懷冰打著呵欠道:“樂姑娘在練字呢。”

芊眠愕然,“那麽晚還練字?”

懷冰點了點頭,不過她既然做了季樂的丫頭,自然是主子好,她才好,於是道:“我瞧你們倒是早早兒就熄了燈,泠姑娘是不是也太心大了些?”

若非懷冰和芊眠素來交好,她也不會跟她說掏心窩的話,“咱們樂姑娘可是卯足了勁在趕,萬一泠一姑娘被甩太多,只怕老太太跟前也不好看。”

芊眠嘆息一聲,“可不是麽?但是我那位啊,成日睡不夠似的,晚上吧練一會兒字,就開始打呵欠。嘴也笨,不像樂姑娘那般會討老太太歡喜。”

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兩人嘀咕了一陣子,便各自打了水回屋裏開始伺候季泠和季樂起床梳洗。

這其實真是怪不得季泠,她正是長個子的時候,瞌睡多很是正常。這個年紀本來也就該多睡一睡,將來個子才長得高。且她的性子也不如季樂那般好強,季樂贏過她,她也不會不高興。說得難聽點兒,就是壓根兒沒什麽上進心。

被周容敲打過之後,季泠心裏也暗自下定決心,回去得多練練字,可她到晌午時就又開始犯困了。

下午習琴時,周容驚訝地看著季泠的琴,“這是玉壺冰?!”

季泠點了點頭,絲毫不奇怪周容如何會一眼就瞧了出來。才女就是才女,周容對琴又極其喜愛,歷代名琴幾乎都如數家珍。

季樂旁邊插嘴道:“嗯,是寔表哥送泠妹妹的。”

周容暗自嘆了口氣,沒想到送一個收養的小表妹,楚寔都這般大方。楚家的底蘊的確不是她們周家能比擬的,當然這可能也不關楚家的事兒,只是因為楚寔交遊廣闊有本事而已。

“不過說起寔表哥,他最近卻是有樁極不如意的事兒,老太太為了這件事今日連個笑臉都沒有呢。”季樂道。

“啊,什麽事兒啊?”周容關切地問。

季樂的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容姐姐不知道麽?跟寔表哥定親的葛家大姑娘昨兒沒了。”

“呀!”周容忍不住身體後仰地驚訝出聲,可她臉上倒是沒有什麽同情之色。

季樂就知道自己猜中了周容的心思。因為每一次但凡她提到楚寔的時候,周容總是會忍不住豎起耳朵聽。

季樂雖然才九歲,但她和季泠一樣,進楚府前,家裏人再三叮囑的都是要伺候好老太太,討了她的歡心,將來就能尋門好親事。所以在她們這個歲數都已經知道成親是怎麽回事了。也隱約知道了情竇初開是什麽意思。季樂看周容就是如此。

所以楚寔未婚妻沒了的事兒對楚府不是好事,但對周容來說聽了肯定高興。果不其然,周容對季樂的偏愛又多了一分。

季泠雖然也敏銳地知道周容大約喜歡楚寔,可她就從沒想過要利用周容的這種心理。

“大公子想必會很傷心吧?”周容像是自問地道。

這個季泠和季樂就無從得知了,因為昨天晚上她們都先離開了,後來也沒再見過楚寔。

季樂好奇地道:“容姐姐,寔表哥見過葛家大姑娘麽?我聽說她並不在京城啊。而且這親事不都是家裏長輩定下的麽?”

周容道:“這你就有所不知道了。雖說婚姻之事,乃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畢竟是人一輩子的事兒,所以但凡有身份的家裏,定親時都是要先相看對方的。聽說,當初葛家大姑娘乃是大公子自己相中點頭,才定親的。”

末了周容又感嘆一句,“也不知葛家大姑娘是何等出色的女子,哎,大概是紅顏薄命吧。”

在周容擔心楚寔會傷心時,他的母親蘇夫人以及老太太自然也會有同樣的擔心。

嘉樂堂裏蘇夫人道:“娘,你看葛家大姑娘是個沒福的,她去了那大郎的親事怎麽辦?是不是要重新相看了?”

老太太沒想到葛家大姑娘才去,蘇夫人就在打這主意了,“這不太好吧?葛大姑娘這連山都還沒上呢。”

蘇夫人道:“娘,我知道,我哪兒能那麽不懂事啊,就是先暗暗看著。這次春闈,大郎的先生都說他是極有把握的,連三甲都有望。我還是想著要雙喜臨門。我也怕大郎為葛姑娘這件事靜不下心來,當初畢竟也是他相中的。”

老太太默默地不說話,顯然蘇氏的理由沒說動她。

蘇夫人嘆了口氣,這才忸怩道:“我跟娘說實話吧。這科場的事兒,誰也不敢保證。我是怕,怕大郎他……”

蘇夫人是怕楚寔萬一名落孫山,那說親時就不好挑人了,也挑不到真正的高門閨秀了。她想趁著現在大家都看好楚寔時相看兒媳,先定下來,那樣楚寔不管能不能高中就都不會影響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