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阿宋夜攤(2)(第4/6頁)

“章、章家的!”

封一行冷著一張醉醺醺地臉,把她當乞求骨頭的老母狗那樣看著。過了一會兒說行吧。

“要是攤位的錢賺不回來,你還得給我滾去醫院伺候老太太。要麽弄到值錢東西,要麽你給她陪葬,去陰間再做一對冤家母女。”

他說完就走,還關了燈省電費。

只有她被留在黑暗裏,死了一樣地不動。

聞到屋裏濃重的酒味,淚水簌簌落下來,不是因為疼,不是因為威脅,而是想起了宋於秋。

章程程以前特別相信封一行,他不是故意打她,不是故意摔東西發脾氣的。否則打都打了,何必酒醒後一次次哭著道歉,還下跪懺悔呢?

他是愛她、疼她的。

俗話說得好,男兒膝下有黃金。他把眼淚黃金都給她了,怎麽可能不愛她?誰敢說封一行不愛章程程,她必要跳起來理論:你懂什麽?他給我買過金戒指、騎自行車載我去看海、還給我念詩寫信,你懂什麽?

問她:那他為什麽打你?

章程程理直氣壯:都是酒這壞東西作祟,怪不得他!

他們說了這酒上了頭,最好的男人變成最壞,當媽的都能把孩子給生吃活剝了。所以封一行是真心實意愛著我的,只是酒逼著他不愛我。他打我,打在我身上疼在他身上。他比我更煎熬,更不想活,絕望到‘靈魂’都撕裂。這都是他親口說的,能有假?

封一行所有兄弟的媳婦都是這樣,還能有假?

可同樣是酒。

為什麽隔壁又老又黑的宋家男人醉了酒完全不同?

一四十多歲的老爺們兒怎麽有臉纏著老媳婦,小狗崽子似的蹭來蹭去,吵著要給她買房子買衣服,一副天底下好東西全部買給林雪春?

他怎麽不抽不打?

他憑什麽不煎熬不撕裂?

章程程想了很久很久,研究很久很久。

起初懷疑宋於秋不夠愛林雪春,或者老夫老妻愛得不夠深。她天天找機會偷看,去找他們不夠相愛的證據,用來襯托她的愛情美滿。

然後她發現了。

封一行絕不沾手家務,但宋於秋總是幫著媳婦收拾碗筷洗曬衣服,甚至自己刷鞋、三天兩頭被林雪春派出去跑腿;

封一行很少在家吃飯,但宋於秋在外頭不管幹什麽,寧可挨餓到大半夜不在外面吃,回家來就著冷菜拌米飯;

封一行把家裏的錢捏得死死,這個那個寶貝都不許她碰,說是太過麻煩不想她操勞。但宋於秋的家當全部捏在林雪春手裏,平常身邊不超過十塊錢。動不動得朝婆娘伸手討零花錢,他樂意,她也樂意,夫妻倆吵起架來都像年輕人打情罵俏,半個臟字都沒人舍得先罵……

看過來看過去,看得滿心酸苦不成活,章程程終於恍然大悟:林雪春是被愛著的,酒是被愛著的。原來天底下不被任何人愛的那個玩意兒是她!

封一行始終在騙她,酒在騙她。

連她自個兒都在騙自個兒,多賤!

這下好,美妙的謊言被戳破了。輪到她章程程真心實意的煎熬,撕裂。好多天不敢面對丈夫兒子,惶惶不可終日,不知如何在殘酷的真實裏活下去。直到今天——

驟然發現自己應該記恨的是咄咄逼人的林雪春,是惺惺作態的宋於秋,還有那個逢場作戲的夜晚。

“都是你們的錯……呵呵呵。”

章程程渾身的傷痕,大大小小的青紫泛著血絲。她躺在冰涼的地上,遊絲般的聲音在屋裏繚繞。

“林雪春……”

“宋於秋……”

“一對狗男女,絕不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絕不……!”

*

八點半,王君徐潔該回學校了。

攤子這邊生意正紅火,少說得張羅到十點鐘收工。林雪春走不開,又不放心兩個小姑娘獨自走夜路,順口挽留:“要不你們仨都住家裏得了,房間有的是,收拾收拾就能住人。”

王君撓撓頭:“渾身黏糊糊,得回去洗個澡。”

徐潔邊啃冰淇淋邊搖頭,含糊道:“明早七點半要上課,本來我就起不來。住這兒還得回去宿舍拿課本,我保準沾床就倒,一睡不起。之後我被學校開除了,就沒辦法來玩咯。”

“小丫頭懶骨頭,真有臉說。”

林雪春笑罵一句,隨手扯來路過的阿汀:“你今晚住家裏?”

“課本忘了帶回來了。”意思就是回學校。

林雪春努下巴:“多大點事,讓徐潔給你捎。”

阿汀有點兒為難,王君看出來了,笑嘻嘻地湊上來:”雪春姨你是不知道,她學習用功著呢,課前預習課後復習一個不落。她們班接下來兩天都是滿課,來回路上半個小時都夠她復習兩門了。再說寢室沒她,我跟徐潔鐵定打得你死我活,你還是讓她回宿舍吧。”

“嘖,早晚學成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