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晚安(第2/5頁)

阿汀歪著腦袋問:“感覺好嗎?”

還行。

挺涼快的。

牙縫裏好像有點殘留的味道,陸珣又多洗兩次嘴巴。

他擡頭,不經意跌進她純粹烏黑的眼眸裏,看著上下兩排微翹的睫毛慢慢眨了一下。

“你又不說話了嗎?”

她問:“昨天晚上你找我,是有話要說嗎?”

陸珣一如既往地抿著唇角,不語。

“沒有也沒關系。”

稍微有一點點的失落,但她不想為難他。

“我要睡覺了,晚安。”

阿汀洗幹凈牙刷,忽然意識到自己太過放松,不小心把這個年代很少使用的詞匯說出口。

“晚安就是……今天結束了,辛苦了,希望你能好好的休息。然後明天會有好事發生的意思。”

“晚安。”

她又說了一次,在他的深沉的注視轉頭跑掉。

他停在她背後,口齒交碰,生澀的吐出兩個字:“晚安。”

聲音啞啞,仿佛喉嚨裏結了蜘蛛網。

阿汀驟然轉身,雙手背在身後,三千發絲在皎潔月光下打轉兒。

“晚安。”

稚氣未脫,唇紅齒白,她的笑容純真而灼灼,一下自眼前劃過,鉆進屋子裏。

陸珣站在原地。

心臟好像被貓舔了一下一樣。

*

好不容易得到陸珣的晚安祝福,但阿汀沒能好好的休息。

深夜裏驟然驚醒,心臟緊繃,仿佛墜入冰窖,完全沒有辦法呼吸。

一旦閉上眼睛,黑暗襲來,那天的事情開始反復上演。

夢裏沒有突然現身、銳不可當的少年,她捏緊石頭卻沒能反擊成功。成年男人的手指肮臟而滑膩,猶如死掉的軟蟲貼著皮膚滑動。

血的氣味膨脹在鼻腔和喉嚨口,沒人救她。

只有她在寒風山林中獨自而迅速的枯萎,耳邊回蕩著孩子們的嬉笑,與醜惡的獰笑。

這樣的夢糾纏多次,她常常渾身冰冷的醒來,在黑暗裏發抖。

明明壞人不在了啊。

阿汀老成地嘆出一口長氣,下巴靠在窗邊,沒辦法繼續睡覺。

約莫淩晨一兩點的光景,夜深人靜,連狗吠都沒有。

天邊掛著青白色的月亮,下頭溜出一只長毛的黑貓。四只小短腿邁得歡快,毛茸茸的大尾巴搖呀搖,還回過頭來喵喵叫,仿佛在招呼後頭的人。

誒……?

日暮村裏沒有第二只黑貓,黑貓也沒有第二個心有靈犀的小主子。

他們要去哪裏?

阿汀熟能生巧地溜到樓下,踮起腳尖越過睡相糟糕的哥哥,果然路過空空蕩蕩的木板床。

本該好好修養的病人,差不多走到院子口去了,背影遙遠而模糊。

她追上去。

“陸珣。”

忍不住叫他。

清冷的月光下的光影很朦朧,他側過半張臉,她依舊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要走了嗎?

又要回山上去?

阿汀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能夠既不冒犯他,也不讓自己太過失落。

視線往下滑,捕捉到他手心裏攥緊的小刀——爸爸曾經拿來幫他割腐肉的那把——某個兇險又理所當然的猜想劃過腦袋。

阿汀不經思索地拉住他的衣角。

“不要打架。”

“不要拿這個。”

她伸手握住一截刀柄,要搶。

陸珣更加收緊手指,將武器牢牢握在手心裏。

有血性的野獸有仇必報,大龍爸沒能打死他,他就要取走他的命。

“不準去。”

竟然不是‘不去好不好’,而是硬邦邦的‘不準’?

這世間有多少人對他說過不準,其中又有幾個還活著?

陸珣眯起眼眸,厲光一閃而過。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等傷好了再去。”

她直直看著他,無所畏懼,頗有恃寵而驕的模樣。

兩道細細的眉毛皺起,小臉鼓鼓的。能看得出她很嚴肅在生氣,但還一板一眼的,繼續說:“傷好了也不能碰刀,小孩不能玩這個。”

誰是小孩啊?

陸珣揚出手掌比了一下,這臉只有巴掌大。

再平著比劃一下,她發梢被夏風吹起來的一撮小頭發,連他脖子都碰不到。

真是猖狂的小不點。

“反正我不讓你去的。”

她寸步不讓,眉梢眼角寫滿固執。原來披著兔子的皮,骨子裏藏牛的脾氣。

麻煩。

陸珣懶散地松開手,鋒利的小刀叮當落地。一場氣勢洶洶的廝殺,尚未開始已落下帷幕。

這下行了吧?

他漫不經心的拿眼角問她。

不行。

身形單薄的少女不放心,不能松開手,任由兇猛的好鬥分子四處遊蕩。

“你不睡覺嗎?”

她希望他乖乖躺在床上,乖乖蓋上薄被子,乖乖閉眼乖乖睡覺。

奈何陸珣這輩子沒乖過。

“不。”

聲音低回,特別清晰標準的咬字。

這人到這時候話說得挺順溜,語氣還很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