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燙傷(第2/3頁)

話語戛然而止,王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他吃了。

陸珣伏在地面,灰不溜秋的臉湊過去,很敷衍地抿兩口粥。再往窩裏一躺,三兩下把蛋黃吃幹凈,蛋白遠遠丟開。

他不帶感恩地看著阿汀,眼神冷傲,仿佛在說:這下可以了麽?

王君更震驚了:“他怎麽吃了你的東西,還能擺出這幅欠抽的樣兒?”

陸珣送給她一個輕蔑的眼角。

而他面前的阿汀只是彎起眉眼,對他安靜的笑。

老村長在田間滑倒,正在縣城醫院治療。

阿汀和王君聽到消息時,趕巧瞧見村長兒子走出家門,自行車上捆著一大團包袱。

啞巴媳婦在一旁唔唔呀呀地說話,比手勢,他沒心情看,滿口應著‘知道了知道了’,一屁股坐上車墊。

王君見狀便說:“我們回去吧。”

阿汀不解地看著她,目光晶瑩剔透。

王君在她這雙會說話的眼前,經常潰不成軍。老虎幫老大的派頭全沒了,她拿出十足的耐心解釋:“不是我不帶你去。村長樂意管小怪物,村長兒子不樂意管。我們去了也沒用,知道不?”

阿汀既然不點頭也不搖頭,忽然就跑到道路中央,伸手攔截村子裏那輛鼎鼎有名的鳳凰牌自行車。

村長兒子嚇得直刹車,開口便是粗魯的怒吼:“死丫頭片子擋老子的路了,快滾開!”

阿汀不動,只說:“陸珣病了。”

這壞丫頭。

生得細致小巧,瞧著也是文文靜靜的,骨子裏竟是固執叛逆的。沒主意的時候傻得要命,有起主意又拗得要命。

光是這個下午,她悶聲幹幾件大事了?

王君看得好氣又好笑,朝男人叫道:“好哇阿強,又被我抓住你欺負我小弟!”

欺軟怕硬是阿強,瞧見這個愛打架的王君就頭疼。頭疼腳疼肚子疼渾身都疼,被踹過的下頭更是隱隱作痛。

“沒空和你玩花樣,我老爸還在醫院躺著等我。”他沒好氣地瞥一眼阿汀,“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攔我的車幹什麽?”

“陸珣病了,能不能幫幫他?”阿汀看著他。

“關我屁事。”

“很嚴重。”阿汀抿著唇,慎重吐出字句:“會死的。”

發燒胃寒,傷口嚴重潰爛。再繼續窩在臟兮兮不透光的房屋角落中,萬一細菌感染,陸珣真的有可能孤零零死在爛漫的初夏中。

死,在阿汀眼裏是一件開不得玩笑的事,非常非常嚴重。不料阿強嬉笑道:“反正是沒人要的畜生,死就死了,還給我們省事。”

趁她們不設防,自行車輪子踩得飛快,瞬間移出好幾米。他回頭做個鬼臉,哼著歌兒走了。

阿汀的臉上沒有表情。

王君拉她,心裏唾罵阿強這個沒心沒肺的小人。

“那是誰?”阿汀的目光投向啞巴。

“阿強買來的外地老婆,膽子很小的啞巴。”

阿汀已經朝著眉清目秀的女人走過去,把話重復一遍。

啞巴媳婦面上浮現幾分張皇和不安,雙手在褲大腿沙上抹了又抹。她作了幾個復雜的手勢,發現姑娘們看不懂,便拉著阿汀進屋。

一排白色的小藥丸,小心翼翼剪下三顆。還有余量不多的藥膏,兩顆紅雞蛋。她把它們包在報紙裏,遞給她們。

阿汀糯糯地說:“謝謝你。”

王君反應過來,也說謝謝。

啞巴媳婦小小的笑了一下,不露牙齒,伸手似乎想摸摸她們的腦袋,又靦腆地收回來。

走出阿強家,兩個小姑娘帶著橙黃色的夕陽回家,阿汀遙望見房屋後頭沉默的大山,忽而問:“山上有草藥嗎?”

“我只知道有豬草。”

“上面有幾十頭野生的狼狗。沒有大人,我們小孩進不去的。除了小怪物,他一次都沒被狼狗咬過。”

正因為這樣,村民們篤定他是野物投胎。

阿汀低頭不說話,心裏清楚,僅僅兩顆退燒藥,和民間流傳的土方膏藥,頂多吊住陸珣的命。三天七天還是半個月,全看運氣。

八四年的醫療環境太差,也太貴了。

這山非上不可。

但是找誰陪同?

阿汀在門邊坐了四個小時,遠遠看見宋於秋打起的手電,立刻端出飯菜。

宋於秋不吃辣,筷子一直停在洋蔥土豆餅上。

“爸爸。”昏黃色的燈泡在頭頂晃悠,阿汀盯著自己不成形狀的影子,小聲地說:“中考成績很好的話,你可不可以帶我去後山?”

經常聽說,爸媽會給成績好的小孩獎勵。比如帶她去遊樂場,或是吃一次肯德基全家桶。

阿汀沒有這份經歷,更沒有找長輩索要過東西。不太確定,自己的要求是否過分,她掀起眼皮,悄悄地觀察著爸爸的表情。

“明天再說。”

宋於秋收起碗筷,洗澡去了。

明天是公布中考成績的日子。阿汀分不清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但她想,陸珣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