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的兄長

鳥叫蟲鳴之聲消失, 風聲似乎也凝滯了。

在這一片近乎死一樣的寂靜中,厚底靴子踩踏在枯枝敗葉上發出的聲音便分外明顯。

噠、噠、噠、噠。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妙蕪不由縮起身子, 又往墓碑後藏了幾分。

打怪實力不夠, 但咱不能給人拖後腿不是。

謝荀背對著她,右手自然地往後一伸,手指勾了勾, 似是向她討要什麽東西。

鬼使神差的, 妙蕪幾乎立刻就讀懂了那個手勢的含義。她從貼身的小布包中拿出一團縛靈索放進謝荀掌心。

謝荀回頭,微微勾唇沖她揚起一個笑, 用口型無聲地朝她說了四個字。

“看清楚了。”

謝荀說完這句話, 高束的長發在半空中甩出一道弧線,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躥了出去。

妙蕪探頭往外看,只見墓園的空地上, 兩道人影正糾纏在一起。

謝荀和飛僵的速度幾乎是不相上下的快。那飛僵擡手抓來,謝荀便將縛靈索一甩,纏住他的手腕,再抖繩一繞,飛僵另外一只手腕也被捆住。

因著那小飛僵是孩童模樣,謝荀便未出飛劍對付它, 不然總有種以大欺小、勝之不武的感覺。

他就將手裏這團縛靈索不緊不慢地鋪展開來,不過片刻,便將這只小飛僵捆成了一只粽子。

妙蕪正津津有味地看著,孰料戰鬥便戛然而止了。

她不禁有些錯愕, 從墓碑後冒出頭來。

“這……這就完了?”

說好的有點麻煩呢?

她此刻仔細去打量那小飛僵,只見他圓頭圓臉,長得很是喜慶,且容貌與活人無二,就是膚色太過慘白了些。方才和謝荀相鬥時,他指上生出長長的尖甲,口露獠牙,哪怕現在被制住了,也還沒有收回去。

小飛僵一見妙蕪,許是看出她比謝荀弱小,立刻目露兇光,腳下一蹬,竟從原地彈飛而起,朝妙蕪飛撲過來。

謝荀冷哼一聲,重重拽了下手上的縛靈索,把飛到一半的飛僵拽了下來,摔在地上,發出一陣砰然大響。

小飛僵甩了甩頭,似乎想從地上爬起來,然而手腳皆被縛靈索緊緊縛住,於是在地上滾過來滾過去,滾半天都起不來,氣得它從嗓子眼裏發出渾濁的嘶吼。

謝荀蹲下身,手掌按在它背心,將它牢牢捺在地上,掀起眼皮掠了妙蕪一眼。

妙蕪接收到他的眼神,不知怎麽地,秒懂。

她掏出朱砂和符筆走過來蹲下,用符筆蘸朱砂在那飛僵額間畫了一道定身符。

謝荀把縛靈索的另外一頭塞到妙蕪手裏,站起來道:“看住它,我去把那個老的抓過來。”

話說完,展開身形朝旁邊的樹林中掠去。

妙蕪把這小飛僵搬到墓碑下放好,伸手摸了摸它的獠牙和指甲。

“嘶……真貨啊。”

小飛僵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她,眼珠子裏幾乎能冒出火花來。

“你真能斷金裂玉?”

妙蕪嘀咕著,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往它指甲上重重磕了一下,只聞吧嗒一聲,那枚石子應聲裂為兩半。

妙蕪目瞪口呆,過了會,興奮道:“小兄弟你這指甲……開核桃一定很好用吧?”

小飛僵不通人語,只是氣呼呼地望著她,手指一縮,那些長長的指甲也慢慢縮了回去。

又過了一會,謝荀去而復返,左手提著一只黃銅搖鈴,右手提著一個幹癟矮小的老頭。

謝荀走過來,手一放,似乎想直接將那老頭丟到地上,然而途中許是想起這老頭年紀大了,便改為輕輕放下。

那老頭一落地,立刻身形靈巧地躥到小飛僵身旁,將小飛僵手手腳腳都摸過一遍,顫聲問:“乖孫兒,乖孫兒,沒事吧啊?”

小飛僵被施了定身咒,無法動彈,只有兩只眼珠能轉動,喉間發出呼嚕嚕的回應。

妙蕪吃驚道:“什麽?他是你孫子?”

謝荀道:“我沒把你孫子怎麽樣,別嚎了。我有話要問你。”

妙蕪牽著縛靈索走到謝荀身旁站好,看到他肩頭的布料裂開了幾道小口,露出裏頭的白色衣衫,便知謝荀剛剛與那老頭交手時,必是吃了點暗虧。

老頭站起來整整衣衫,抱拳施了一禮,極為不情願地說道:“多謝公子手下留情。”

謝荀道:“你在西山墓園替徐家人看守何人何物,從實招來。”

老頭躬身道:“公子相問,不敢不答。然而我只是徐家從外頭請來的守墓人,實在不知道這西山墓園有何蹊蹺,請公子恕老朽無法相告。”

謝荀冷笑道:“若無徐家人相助,你能在龍門鎮上煆燒死人灰?再和我打太極,我就把這只小飛僵帶到徐家祠堂,請謝、洛兩家的人一起處置!”

老頭瑟縮了一下,這個威脅顯然極有成效。過得片刻,他嘆氣道:“我只知西山墓園底下修著一座地牢,至於所關何人,便不是我能知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