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香的兄長

主仆二人往前走了一段,出了這片碧桃林,就看見一個半露天的校場,外圍一圈用紅木柵欄圍起來,裏頭有不少年輕子弟正在練劍。

寶翠走到校場外拍了拍柵欄,招過一個謝家弟子。

“喂,你知道,往清溪院怎麽走嗎?”

“清溪院往……”那小弟子一擡頭,看見站在寶翠身後的妙蕪,剩下的回答頓時就卡在喉嚨眼裏出不來了。

謝家錦衣,眼罩……

這位莫非就是那位傳說中的獨眼九姑娘,少主的死對頭?

寶翠見他猶豫,又拍了拍柵欄,沒好氣道:“說呀,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不知道我去問別人了。”

妙蕪看著那小弟子,微微一笑,眼睛彎如新月。

可這笑落在小弟子眼中,怎麽看都覺得不懷好意。

怎麽辦?

保命還是保少主?保命還是保少主?保命還是保少主?

那當然還是——保命了!

少主得罪不起,這位更開罪不起……

小弟子迅速作出決斷,以手指了個方向:“從這條路過去,再穿過一片碧桃林和假山園子,沿著清溪渠一直走到底,就是清溪院了。”

妙蕪朝他點頭致謝:“多謝告知。”

小弟子連說“不敢不敢”,站在瑟瑟春風之中,目送主仆二人漸行漸遠,心中淚流滿面:少主啊,您自個兒保重了……

主仆二人依小弟子之言穿過碧桃花林和假山園子,果然看到一條清淺的溪渠從小橋下蜿蜒而出,溪中流水落花,遊魚嬉戲。

二人沿渠而行,不多時便走到盡頭,只見一道院墻截去溪渠去路,渠水從院墻下所開的石洞流入,在院內匯聚成池。

妙蕪二人繞到院墻另一邊,見院門虛掩,寶翠便徑自推開了門在前引路。

妙蕪越往裏走,越覺這小院規制清簡,冷冷清清,與她那邊的女兒香閨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到了主屋前,見廊下垂下半卷竹簾,竹簾後置了一張小桌,兩把凳子。兩個小廝對坐桌前,正在下棋,許是太過入神,竟然沒有發覺有外人到來。

寶翠掐著嗓子清咳一聲。

兩個小廝嚇得手一抖,整盤棋全亂了。

“九姑娘,九姑娘您何時來了……”

妙蕪看著這兩個抖得跟篩糠一樣的小廝,頗有些無語。

我難道會吃人嗎?

“你們兩個不在裏頭照顧小堂兄,卻有閑情在這裏下棋?”

其中一個小廝聞言抖得更厲害了,忙分辨道:“不是……不是這樣的九姑娘。是少主把我們趕出來的,說我們待在他跟前礙手礙腳,影響他休息,倒不如遠了清凈,有事他自會喚我們。”

寶翠盯著這兩個小廝,不是很相信:“是嘛?”

兩個小廝腦門上汗都快出來了。

“正是,正是。少主自幼在碧遊觀學藝,從來不喜人伺候的。”

妙蕪:“我要進去看看小堂兄。”

“這……”

兩個小廝互相對視了一眼,面上都有些猶豫。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九姑娘居然會來看少主?別是趁他病,要他命來了吧?

寶翠看他們啰裏啰嗦的不肯讓道,從原主身上學來的霸道脾氣一上頭,便撩了袖子將兩人一推,瞪眼道:“什麽這啊那的,我們九姑娘說要進去,你們倒敢攔著?”

兩個小廝偷偷看了妙蕪兩眼,見她笑吟吟的,更是覺得她笑裏藏刀,忙低了頭說不敢不敢,任由主仆二人打開屋門,長驅而入。

進了內室,便見南墻邊上孤零零擺了張拔步床,床上掛著青紗帳子,這會兒放下來,隱隱可以看見裏頭有個人背朝上躺著。

寶翠一進來便嫌棄:“這謝琢玉的屋子真是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妙蕪挑開青紗帳往裏頭看了一眼,見謝荀身上松松掛了件細棉中衣,懷裏抱了個半人高的軟枕,俯身躺著。少年的臉貼在軟枕上,臉上顯出一股不太正常的潮紅,嘴唇也有些幹裂。

看他眉峰微皺,顯然此刻並不好受,但他卻半點聲音也沒發出,只是呼吸聲較之平常更為沉重了些。

妙蕪用手背貼到他額頭上試了下,果然是發燒了。

只是都病成這樣了,為什麽還非要把照顧自己的小廝趕出去?

妙蕪招了招手,將寶翠喚到近前,放低聲音道:“你去弄碗熱水來。”

寶翠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驚道:“姑娘,你莫不是要喂他水喝?”

妙蕪道:“他現下這狼狽樣子我全瞧見了,待會等他醒了,要是發現還是我給他喂的水,你說他是不是得氣死了?”

寶翠有點點小懷疑:“唔,是這樣子的嗎?”

妙蕪:“自然。快快去罷。”

春日裏還是有些涼的,謝荀這屋裏卻窗戶大開,時不時便要灌進一些風來。妙蕪覺得有些冷,便走到窗邊,正想把窗撐拿下來,忽瞥見檐下吊下來幾只棋子大小的花背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