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真的哦!”

梁溪擡起一邊嘴角,視線在轉向另一邊時,下意識收斂起表情:“——才怪。當然是騙你的了!”

董姍姍:……你這大喘氣恕我接受無能。

董姍姍順著梁溪拐向一邊的眼神一路望過去,就見到上次一起參加聖誕趴體的年級第一形單影只斜倚在墻邊看著她們。

少年戴著黑色口罩,碎發不羈地搭在額前,只露出一雙清如水的眸子。

但全身籠罩著強大的氣場,光一雙眼她就可以肯定沒認錯人。

董姍姍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見梁溪扯了扯嘴角不情不願地邁開步子朝他的方向挪了過去。

明明還有些距離,梁溪卻似乎能看見他的眼睫顫了一下,長卻不卷,很自然地向外延展,顯得根根分明。

在離他三步之外站定,少女下意識背著手站立:“你聽到啦?我剛和她們開玩笑呢。”

“太遠,只聽到一點。”

他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帶著一點還沒睡醒的鼻音。

“你聲音怎麽了?”

梁溪很快被他不太自然的發音吸引了注意,轉而問道。

“有點感冒,頭很沉。”顧宴清稍微站直了一些,一下子比梁溪又高出不少。

他垂下眼睫和她對視幾秒,突然又多補充了一句:“耳朵裏嗡嗡嗡的,很多雜音。你大聲一些,聽不真切。”

少女面上露出關切的神色,心裏卻暗自掐拳一個鯉魚打挺:yes!剛應該沒聽見什麽!

人家都病了,自己還暗戳戳高興,梁溪覺得這太不對了。

幾秒後愧疚的情緒一點一點浮上心頭。

她單腳撐著地,另一條腿無意識地在原地劃著圈兒:“你去看過醫生了嗎?吃藥了嗎?”

“剛從醫務室回來。”

“那你記得多喝點熱水哦……”

梁溪萬萬沒想到多喝熱水這種直男式發言竟然有一天會從自己嘴裏冒出來,她尷尬地擡手撓了撓鼻尖:“……的意思是可能多喝熱水多出汗,會好的快一點?”

然而顧宴清似乎並沒有打算接著她的話下去討論這種沒有營養的話題,反而另起一頭:“剛才,是有人欺負你?”

這兒貼近墻角,想著白蓮花和綠茶婊背後排擠她的時候,應該剛好走過顧宴清面前。她微微抿唇,還是被聽見了?

以目前的結果來看,她壓根不算被欺負。

那倆隨隨便便就被自己唬了一下,半點兒不吃虧。

但她在顧宴清面前可是個軟妹,軟妹招架不住這兩人編排。

說不定還得配合劇本嚶嚶嚶一場。

一碰上顧宴清的事兒,梁溪的大腦馬力全開,在短短幾秒時間內設想了好幾種結果。最後還是沒能邁過心裏最後那道坎兒,突破不了做人的下限去在他面前哭訴一遭。

她垂下眼皮盡量不去看他:“也就同學之間拌嘴,沒什麽欺負不欺負的。”

顧宴清黑眸沉沉,良久才說出幾個字:“委屈嗎?小朋友。”

鼻音不散,他的聲音聽著有一點倦,又像刻意拖著尾音的慵懶,和平時不大一樣。

也不知道是不同於平時的聲線問題,還是小朋友這幾個字,梁溪聽得心臟突突直跳,耳後騰上一片燙人的紅暈。

“誰是小朋友啊……”她不滿地低聲抱怨。

“誰應誰就是。”

這人怎麽這麽幼稚!

梁溪揚起下顎,理直氣壯地反駁:“才不委屈,我都這麽大了哪裏像小朋友,和同學吵兩句嘴就委屈巴巴的。多丟人!”

“行,還挺大氣。”顧宴清沉著嗓音低笑一聲,隔著一層口罩笑聲聽起來也有點悶,“以後像這種事,要是有人欺負你,可以告訴我。”

“不說過了嗎,老子罩你。”

一樣的話由他重復。

梁溪情不自禁想到了第一次他說這話時的場景,對著滿口胡謅說沒有朋友的自己,同情心泛濫,神情凜冽語氣中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你在二中不是沒有朋友,以後有事找我。老子罩你。”

這是她接近顧宴清的初衷,上邊有頂頭大哥的保護傘,在二中橫行霸道不是夢。

順道還能偷學兩招他的過肩摔。

但當現在他第二次強調這句話時,梁溪突然覺得有點兒變味。

去當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不良少女,好像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的趣味。

戲演得越深,人就好像跳進了戲裏,真成了裏邊的角兒。

以前覺得特別威風的事情放到現在甚至覺得味同嚼蠟,還不如深更半夜費勁辛苦解開一道習題的成就感來得真實一些。

只要顧宴清還是顧宴清,綁著在一塊兒搞學習不也挺有趣?

梁溪被自己心裏一心向上的想法嚇了一跳,意識逐漸回籠,還是決定口嫌體正直地挽救一下在當校霸路上還未回頭的顧霸霸:“我們女孩子之間拌嘴,找你也沒用呀。難不成你還能跟人女生一般見識,俗話說好男不跟女鬥,我這跟你告了密,不是讓你難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