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自我催眠真的能到這種地步嗎?

鹿眠不禁反問自己。

就算能達到這種地步,她內心深處掩埋的東西也太糟糕了吧?!

她都跑去跟林城說了什麽啊?

——“要知道點廉恥,你這個不檢點的男人!你就算是呼吸在我眼裏都是在散發該死的荷爾蒙啊!!”

鹿眠跪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

一旦回想起昨天說過的話,鹿眠就想原地自殺。

更何況她還做了……

鹿眠捂住了嘴。

那粗糙微硬的胡茬以及男人唇角殘留的香煙的焦油味,都是真實的。

一切都是切切實實發生過的,不是她的臆想。

這一刻,她的想法又從了“我想自殺”跳到了“我真是太棒了”。

好歹親上了臉,這波不虧。

不不不,這波虧爆了。

萬一臨城將她當做變態從此老死不往來了怎麽辦?

實話實說,她昨天的行為的確跟一個變態騷擾狂沒有兩樣,如果是她遇上這種擅闖民宅,直接壓倒,瘋狂告白,最後還強行打啵的,她早就報警了好嗎?!

鹿眠轉念一想。

可是,林城不僅沒有一腳把她踹出去,還將床借給了她。

他說不定,並不討厭她,不僅如此……

那微小的希望又燃了起來。

鹿眠從地上爬了起來,握緊了拳頭。

反正都到這個地步了,她豁出去了。

***

林城早就注意到鹿眠醒來了。

她沉睡時會發出舒緩而平穩的呼吸聲,食指也會時不時蜷曲一下,平日裏保護自己的尖刺此時都柔軟下來,眉宇之間柔和乖巧得不像話,嘴角都帶著淺淺的弧度,就像是做著什麽美夢。

她醒來時就截然不同了,盡管眼睛仍然閉著,但是眉頭很明顯往中間皺起,嘴唇也抿著,更別提抖得跟篩子一樣的睫毛了,時不時還突然摒住呼吸,憋了一會兒氣後,又因為缺氧大吸一口氣。

要是這都沒有注意到,那他也太遲鈍了。

注意到了又能怎麽樣?他不可能戳穿她在裝睡的事實,可也不能一直那麽僵持下去。

林城不動聲色地翻閱著手上的書籍,盡管他一頁都沒看進去。

在她不知道多少次偷偷瞄向他時,林城合上了書。

他走到她的跟前,蹲下,女孩那輕顫的睫毛跟小扇子一樣,他一時有點鬼迷心竅,朝她伸出了手。

最後卻落在了她的鼻梁上,用指背刮弄了一下。

旋即又立刻收回了手。

自己到底在幹什麽呢……一個老大不小的男人了,還自以為是地對一個女孩做這種事情。

鹿眠不想直面自己的原因其實他多少也能猜得到,別說她了,就連他也不知道用那種表情來面對鹿眠,幹脆打包起了昨日的垃圾,直接出門了。

她是個聰慧的女孩,應該知道自己是給她制造空隙。

他丟完垃圾後,順便在樓下的吸煙區處點了一根煙,目視著那火星處的白絲冉冉升起,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化作無形,湮滅在了半空之中。

他的思緒也稍微理清楚了一些。

雖然一開始有些無措,但自己到底不再是年輕的毛頭小子。

不是懷疑鹿眠說話的真實性,而是他明白一件事情,真實和分量是不一樣的,即便她說的這話毫無虛假,她脫口而出的時候,到底帶了多少重量,她估計自己也沒有思考過。

對於她那樣一看就知道從小被嬌慣長大的女孩而言,什麽東西都是唾手可得的。大小姐吃慣了山珍海味,突然看見路邊在賣食之無味的饅頭,想要嘗試一下,也情有可原。

鹿眠也許只是一時興起,他卻已經沒有精力和時間去揮霍了。

其實心裏不是沒有任何波動,只是他已不是渡海的輕舟,任憑那海浪翻滾得多麽波濤洶湧,已然化作瞭望塔的他也只能巍峨不動,安靜地觀望著。

也不必去深思理由,在絕對不可能橫跨的溝壑面前,任何理由都不再重要,只是單純的不可能。

只要明白這一點,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

林城碾滅了煙頭的火星,起身上樓。

果不其然,打開房門,公寓裏早已不見鹿眠的蹤影。

整個房間空蕩蕩的,明明只是差了一個人,卻顯得相當寂寥。

林城自嘲地笑了笑,剛想踏步進去,身後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林城剛轉頭,一陣微風攜著女孩的馨香撲面而來。

之前的逃犯不知道已經整裝旗鼓,沒有尷尬,沒有逃避,沒有一絲氣餒,之前那個連眼睛都不敢睜開的女孩現在目光發亮,站在了他的跟前。

而林城,第一次有了當逃兵的沖動。

***

鹿眠看上去穩如老狗,內心其實已經慌得一逼。

死豬不怕開水燙,破罐子破摔,說什麽都可以。

她就是這種人,現在不解決這件事情,以後說不定就再也沒有勇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