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06】(第2/3頁)

事起倉促,手邊也沒什麽藥品,江煉只得先把衣服割撕下兩條,草草幫她紮住傷口,又掏出手機,本想聯系一下神棍他們的,結果剛那一番折騰,手機屏粉碎不說,還浸透了泥漿,顯像都不利索了。

他只好把手機又塞回去,自己找話說:“他們怎麽不上來呢。”

按說這種泥流,壓根不會造成傷亡,既然不是真的走山,路三明他們就不會有什麽事,應該早找上來了。

孟千姿心知肚明:“是不敢上來吧,估計在挖空心思、編排理由呢。”

山鬼的戒律很嚴,這種遇到危機拋下大佬自己四散逃命的事兒,屬於嚴重失職。

今天這事,不能這麽輕易就放過去。

江煉走到洞口,看漫天雨線:“這雨太大了,估計下不久。”

孟千姿聞言擡頭,看江煉被雨簾映襯著的背影,忽然怔愣。

如果這一趟,不是烏龍,而是真的走山呢?江煉會不會真的就被活埋了?

他跑的時候,可以不拉上她的,他向來就跑得很快。

泥流迫到近前的時候,他也可以不管她的,她的那些下屬,上到路三明,下到貔貅,還有一個發過誓要“生隨爾身,死伴爾側”的三重蓮瓣,當然,這個蓮瓣本來就是個半吊子當不得真的……

他們不是都沒管她、一哄而散了嗎。

反而是江煉這個“外人”,跟她沒什麽關系的,一直陪在她身邊。

孟千姿嘴唇囁嚅了一下,想說些什麽,想問問他為什麽這麽做,又覺得這問題尷尬,會讓江煉不知道該怎麽答。

正神思恍惚間,聽到江煉輕笑一聲,她還以為是笑她,趕緊擡頭看。

然而不是,江煉是看著山下的,說:“來了,一溜大黑傘,估計是請罪來了。”

++++

那一溜大黑傘下,確實是以路三明和貔貅為首的、惴惴不安的一行人。

神棍不在其中,他的應急反應一般:路三明他們跟著跑時,他沒往下跑;江煉吼著“往邊上跑”時,他又跑得不夠快;及至被泥流給帶倒,又沒有江煉那種自發的、滾倒時對身體的自我保護意識,於是如軲轆般骨碌碌往山下滾,受罪不少,掛彩亦不少,後來被找上來的路三明他們當傷員給擡下去了。

所以整樁“事故”,見血掛彩的就兩個人,一為大佬,一為大佬的三重蓮瓣,其它各色人等,除了跑得氣喘籲籲及濕身外,毫發無損。

一行人到洞外,卻都你推我搡的不敢進,一個個舉著傘,宛如待長的蘑菇,江煉向路三明說了孟千姿受傷的事,聽說是要藥品,有個山戶飛也似地下山去取——路三明滿懷羨慕看他的背影,只恨自己位次太高,不能借拿藥的機會避此尷尬。

雨勢漸收,蘑菇們卻還在洞外簇動,孟千姿冷著臉,說了句:“是要站到雨停麽?”

江煉樂得看這熱鬧,於是盤腿在一邊坐下:他挺喜歡看孟千姿兇人,不管是審閻羅,還是跟路三明他們算賬。

大佬既發了話,實在不好再拖延了,路三明硬著頭皮帶著貔貅進來。兩人在路上已經有過商量:各說一半,一個自責,一個檢討。

貔貅先開口,那麽大的個子,垂首溜肩,仿佛矮人半截:“孟小姐,這事,主要賴我,是我沉不住氣,先吼了句‘走山了,趕緊跑’,也是我第一個跑的,大家夥都是被我連累的——我當時也不知怎麽了,想到自己可能要死,又想到家裏老婆孩子,一下子什麽都忘了,我這是……太不應該了,我認罰,怎麽罰我都認。”

路三明清了清嗓子,和貔貅無縫銜接:“主要還是我的責任,我身為廣西這頭的負責人,很多事情沒落實到位,遇到緊急情況,應該以孟小姐為先的,但是我們覺悟不夠……”

這說的都是什麽冠冕堂皇文章啊,江煉險些笑出聲來。

孟千姿問兩人:“說完了?”

多說多錯,兩人互看一眼,先後點頭。

孟千姿冷笑兩聲,突然發了怒:“說的什麽屁話,沒一句說到點子上。”

怎麽會一句都沒說到點子上呢,路三明額頭發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孟千姿說:“山鬼戒律,很多條類放到今天已經不適用,我也不是很在乎。誰的命都寶貴,沒義務為別人犧牲,記掛著老婆孩子沒錯,第一時間逃命,也是人之常情。”

江煉唇角不覺揚起微笑。

“但你們身為山戶,近山親山,對一切山變山況都應該了解:是不是真的走山、走山時應該怎麽辦,不該有個常識嗎?今天幸好只是泥流,沒有造成什麽損傷,如果真的滑坡了,就你們那逃法,逃得出去嗎?再記掛你老婆孩子,老婆孩子也看不到你了!”

貔貅口唇發幹,只是不住點頭。

“還有你,”孟千姿看路三明,“你自己都說了,你是廣西這頭的負責人,相當於南嶺的歸山築都是你管,位次這麽高,不是讓你享清福的。你帶人辦事,總得對人負責吧,事危生變,你應該第一時間穩住陣腳、給出對策,而不是聽風就是雨,跟著別人一起跑——他跑你就跑,你的主見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