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16】(第3/3頁)

挑花圖被送到了巴梅法師那裏。

法師早已穿好了法衣,戴好了巫儺面具,面具是木頭刻的,發黑泛油,眼睛和嘴巴處都鏤空,腦袋一圈還鑲貼著硬紮而蓬亂的黑色毛發——這麽穿戴完畢,看上去確實怪嚇人的。

因為作法一般不對外公開,更加不允許什麽錄音錄像,馬娟紅再三央請,法師才同意她和神棍兩人進屋觀看。

屋子是火塘屋,特昏暗,只桌上點了根香燭,即便門窗關緊,那燭焰仍飄忽忽的,叫人心頭發毛——更讓人背脊生汗的是,巴梅法師把那幅挑花圖掛在了一個角落裏,自己面向那處角落而坐,懷裏只抱一把獨弦琴,手中攥了把師刀。

神棍咽了口唾沫,唯恐發出半點聲音,只定定看著那法師拉動琴弦、嘴裏咿咿呀呀念叨著什麽,時不時以地面為鼓,上腳踏拍那麽一下。

深山裏的寨子入夜都安靜,是以這琴聲、囈語以及那毫無規律可言的腳打的拍子,聽起來格外瘆人。

過了會,拉琴聲停了。

神棍直覺,這是前奏已畢。

法師那戴著巫儺面具的腦袋顯得奇大,他把那毛茸茸的頭湊向挑花,凝神去看。

神棍經由馬娟紅科普,已經知道這“看”並不是去認字,而是一種類似通靈般的感覺:就好像看三維立體畫,看著看著,那些雜亂無章的色塊排布就能顯出立體的影像來——而影像是什麽,這結繩記的“事”想告訴你的,也就是什麽。

巴梅法師看了一會,忽然回過頭來,向神棍說了句什麽。

神棍聽不懂,馬娟紅翻譯:“他問你這到底是什麽,說連換了幾處去看,都看不懂。”

果然看不懂,神棍一顆心怦怦跳,額上也滲出細汗來,他請馬娟紅轉達:“讓師傅不要有壓力,細細看,能認出幾處是幾處,沒關系的,哪怕只認出一兩個呢,也行。”

法師聽了馬娟紅的轉述之後,嘴裏嘟嚷了句什麽,又重新湊上去看。

神棍舔了舔發幹的嘴唇,手中握著筆,看面前攤放的筆記本:原本,他以為那篇結繩記事必是長篇大論,想筆頭記錄下來,現在看來,能記上個一兩句,都算不虛此行了。

過了會,似是終於認出了點什麽,法師說了一段話。

馬娟紅也緊張,唯恐錯過什麽關鍵的,她一路仔細聽完,才壓低聲音轉述給神棍:“說是……烈火滾過沸騰著的血,可以打開機關的結扣。”

神棍完全聽不明白,但沒關系,照實記錄就行,他埋著頭,筆頭沙沙,腦子裏念頭轉個不停:血都沸騰了,這烈火還怎麽“滾”過啊,要說是把燒沸了的血澆到烈火上,那就很快蒸發沒了吧?

聽不懂,完全聽不懂,寫完之後,他停下來,剛奮筆疾書完的手略顫,等下一句。

下一句過了一刻鐘之久才來。

“能幫你聽到……徘徊在入口的人……不甘的聲音。”

真是比上一句更迷,而且,因為是跳著去看的,前後必然搭不上,不過吐槽歸吐槽,神棍的手上仍是絲毫不慢。

最後一句出了狀況,法師似是受了驚,急向後退,但忘了自己是坐在凳子上的,重重絆跌在地上。

神棍嚇了一跳,和馬娟紅一左一右,趕緊上去攙扶。

巴梅法師摘下面具,一頭一臉的汗,神色驚惶不定,喘息粗重,好一會兒,才向著馬娟紅說了三句話。

更確切地說,是一句話,反復念叨了三遍而已——神棍雖然聽不懂,卻能聽出說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他疑惑地看向馬娟紅。

也不知道是這話瘆人,還是被巴梅法師出的狀況給嚇到了,馬娟紅也有點後背發寒,她定了定神,才心有余悸地把最後這句翻譯給神棍。

她說:“法師說,有可怕的骨頭,能吞吃人的……可怕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