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12】(第2/4頁)

“比如佤族的巫師,擅長雞骨算卦;廣西苗族的巫師,是往水碗裏扔米,觀察米粒落下的位置,這叫‘照水碗’;哈尼族是豬肝卦,殺豬取肝看顏色——花瑤就是挑花問卦,說是他們族裏的巫師,戴上巫儺面具,能和臆想中的鬼神溝通,邊上會坐一個寨子裏最擅長挑花的老婆子,儀式開始之後,那老婆子就會失去意識,整個人恍恍惚惚,但手上動個不停,繡出很怪異的花樣來。巫師則能根據這花樣,預言明年的收成、雨水,以及會不會有大災。”

“小煉煉,我有至少八成的把握,解那幅結繩記事的關鍵,就在那個花瑤寨子,這事不單關系到我找箱子,也關系到山鬼的淵源,孟小姐她們,一定也很關心——所以,你能不能盡快、盡快貼神眼,把圖樣畫給我?”

他又強調:“精細,一定要畫得很精細的那種,因為到時候,我要找那個寨子裏的熟手,照著你的畫,穿針引線,出一幅挑花圖。”

江煉看向窗外,星鬥漫天,夜色正濃。

他站起身:“這種得畫很久,我回去睡個覺,養養精神,明天天亮就開工。”

神棍感激地點點頭,目送著他往外走。

哪知江煉走了兩步,又停下了,猶豫了一回,說:“你別怪我先潑你一盆冷水。”

什麽情況?神棍一下子緊張起來。

“古代給皇帝造墓的工匠,往往都是被活埋在墓裏頭的;知曉秘密的人,大概率會被滅口。”

神棍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這如果真是個大秘密,而花瑤只是個結繩記事的,那麽,結完那幅繩圖不久,參與其中的關鍵人物,應該都被處理掉了,也就是說,即便後人還在、寨子還在,想解讀那幅結繩記事,也是徒勞。

這確實是一盆冷水,兜頭潑下。

神棍愣了好一會兒,才說:“那還是得……嘗試一下,不試,怎麽知道不行呢,盡人事,聽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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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姿知道整件事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了,而據說,江煉從淩晨六點多開始,就已經在況美盈的陪同下、貼神眼作畫了。

所以她唏噓之余,唯一能做的,就是要求樓上樓下,保持安靜。

整個雲夢峰,就在這異乎尋常的安靜中度過了一個上午。

中午,況美盈出了房間,下樓用餐。

孟千姿聽說之後,讓人把她叫來,問她:“江煉沒你陪著,可以嗎?”

不是說貼神眼的人,身體特別脆弱,得有人從旁看護嗎?

況美盈陪江煉貼神眼,早已輕車熟路,所以反而沒那麽緊張:“他這次畫的,基本是黑白,不需要頻繁改變色彩,加上周圍又安靜,所以我離開個一時半會,應該不礙事。”

孟千姿哦了一聲,但還是覺得況美盈這樣,怪不上心的。

應該不礙事,這世界若是“應該”當道,就不會出那麽多意外了。

不過人家才是自家人,自家人都不緊張,她也不好指手畫腳。

孟千姿想了想,又問:“我能去看看嗎?我這輩子,還沒見過貼神眼呢,正好開開眼界。”

況美盈承她恩惠,不好拒絕:“也……行吧,就是孟小姐你得保持安靜。”

辛辭在邊上聽得好奇,忍不住也問:“我也能去看嗎?我保證一聲不吭。”

況美盈還沒來得及開口,孟千姿已經冷冷瞪了他一眼:“你也去看,我也去看,參觀大熊貓嗎?有什麽好看的?”

辛辭悻悻,沒再吭聲,只心裏說:有什麽好看的?你還不是也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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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圖幅太大,沒法在桌面上施展,所以客房裏的家具重新搬挪過,空出一大塊地方來。

巨幅的紙張鋪下,江煉就跪在地上畫。

孟千姿跟著況美盈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江煉跪伏著作畫的場景,他睜著眼,卻跟瞎子沒什麽兩樣,眼睛裏一點光亮都沒有,但這不影響他作畫,像是開了“心眼”,胸中自有輪廓丘壑,手上不停,綿延落筆。

那幅結繩記事,他已經還原了接近一半了,藤蔓抽舒、盤纏扭結,畫面極其精細,又潛藏躍躍欲動之勢,仿佛下一秒,就能從紙面延展出來。

況美盈輕手輕腳地過去,盤腿坐在一邊,孟千姿這才看到,她身周攤放著無數支削好的、筆尖又長又細的鉛筆。

純鉛筆作畫,尤其是畫這麽巨幅的圖,特別容易磨筆尖,一支筆畫著畫著就磨禿了,而每當筆頭圓禿、不適合繼續作畫的時候,江煉就像是知道似的,會忽然頓住,直到況美盈小心地給他換上一支新的。

屋子裏很安靜,沙沙的落筆聲如溫柔細雨,綿密而又讓人心安。

孟千姿出了神,站著看了好一會兒。

況美盈覺得奇怪,幾次去瞧她:印象中,這位孟小姐是很沒耐性的,上次自己畫模擬人像,她仿佛是椅子上有針,又是嘆氣又是撫額,最後到底是走了,今兒倒是反常,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沉得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