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1】(第2/4頁)

高荊鴻又說:“它起初呢,也不長這樣,後來又是風吹又是水淋的,漸漸改變模樣,就成這樣了。”

大嬢嬢當時大概是想說“風蝕”和“水蝕”,怕她聽不懂,所以換了更淺顯些的詞。

她想向人展示自己的聰明和機靈:“不會啊,我也常被風吹,天天洗澡被水淋,也沒變樣啊。”

高荊鴻低下頭笑:“會變樣的,慢慢就變樣了。姿寶兒,你長大了就明白了,你人生裏發生的每件事兒,都是掠過你的風、淋過你的水,你會因為它們,一點點變樣的。”

又喃喃自語:“就像我段嬢嬢,如果不是那個英國男人死了,她的人生絕不會是這樣的。那是她命裏的一陣狂風、一場洪水,把她本該有的人生,完全吹垮、沖塌,變了樣子。”

當時的孟千姿還聽不懂這話,但慢慢地,就懂了。

那些掠過來的風、淋下來的水,會在你的生命裏以合適的姿態永遠停駐,完美融為一體:化成你多年後的一聲嘆息、你行事時決絕的姿態、你看人時永遠的不自信,又或者只是半根沒吃完的、揣進兜裏的能量棒。

……

人在持續的黑暗裏,會失去時間概念,終於下到崖底時,神棍還以為崖上仍是白天,但孟千姿的運動腕表顯示,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所以,已經連續高強度運動了這麽久嗎?

神棍本來沒覺得太累的,一聽都這個點了,頓覺雙腿發軟、兩條手臂再擡不起來了。

但孟千姿的一句話又讓他來了勁:“這裏到懸膽的美人頭,大概得走四個小時,中途有棵很大的老榕樹,我段太婆當年,就是在那棵樹上休息的。我們也可以在那休整,小睡兩個小時——養足了精神,才好辦事。”

居然是段小姐歇過腳的地方,神棍覺得,無論如何要去瞻仰一下。

崖下橫七豎八,亂陳著從上頭跌落下來的、被燒斷的繩子,有兩根掉在高樹上,在半空中斜拖著拉開直線,乍看上去,跟架歪了的電線似的。

江煉從地上撿了一根,別看是燒斷的,一根的重量依然有好幾十斤,他朝孟千姿借了匕首,截出幾根百米長的,繞成了繩圈,和神棍兩個分背了,問他時,只說沒準能用得到。

三人又開始了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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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段文希日記裏記述的那樣,崖底掉落的那些樹枝樹葉,腐爛之後一層堆疊一層,長期積累,足有一人多厚:有些地方還能勉強踏足,有些簡直就是爛沼泥坑,一腳下去直接沒頂。

孟千姿在前頭帶路,她盡量往樹枝樹幹上走,因為那些腐爛枝葉幾乎堆積到矮樹的樹冠下,使得偌大樹冠,像是直接從地裏開出來的,走起來反而方便。

實在無樹可以借道,才撿根樹棍,又戳又插地探路。

難怪得走四個小時,路況太差了。

神棍走得磕磕絆絆,又惦記著沒準還能把盛澤惠的照片找回來,一路東張西望,難免落在了後頭,江煉怕他一個人越落越遠影響整體進度,於是適當-->>

放慢速度,盡量跟他同步、把他的速度給帶起來,時不時的,還會拉他一把。

崖底真像另一個世界。

一般來說,植物有趨光性,所謂的“向陽而生”,但崖底沒有陽光,所以枝莖也就肆無忌憚、隨心所欲,向著各個方向生長,不知道是不是地底下的養分足夠,居然還支撐著它們長到軀體龐大,就是大多沒個樹的正常樣子,黑暗中,那些扭曲樹影,看上去格外恐怖:有像一張巨大的獰笑側臉的,有像兇獸蹲伏在高處、正要往下撲殺的。

不過一路上,是沒見到什麽大的兇獸,大概是早遠遠避開了去了,頭燈的光過處,會掃到一些小的蟲豸,比如長腿的幽靈蜘蛛,連蹦帶竄的灶馬蟋等等,但它們對光都極敏感,剛一掃到,要麽驚呆了不動,要麽沒命樣奔逃。

神棍先還一驚一乍,老往江煉身邊擠,後來走著走著,也就習慣了,還跟江煉竊竊私語:“你看,孟小姐真像一盞燈啊。”

江煉覺得,這話可真夠矯情的:孟千姿這路帶得固然靠譜,但你把她比作“指路明燈”,是不是太過了點?

不過,他很快知道是自己理解錯了。

“你看啊,她的周圍,仿佛有個結界,百獸不侵,像不像一盞燈的照亮範圍?外頭是兇險莫測,但是,只要我們待在這光裏,就是安全的。”

江煉不好置評:“那你跟緊點,千萬別出界。”

神棍是不想出界,但人有三急,又走了一段之後,他憋不住了。

先小聲詢問江煉:“你說……我能讓孟小姐跟著……或者盡量站近一點嗎?”

江煉反問他:“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是不太合適,神棍訥訥,又憋了會,實在挺不住了:“那,你能跟我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