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第2/3頁)

於這些小節,孟勁松職責所在,樣樣都記得清楚:“去了雲南雲嶺一帶伴山,年初就去了。”

“伴山”和“巡山”一樣,是山鬼高層的傳統,因山而生的人得時時親山,不能不接地氣脫離“群眾”:巡山是走馬觀花,類似到此一遊,伴山就是長住,少則三五月,多則一年。

七位姑婆中除了大嬢嬢高荊鴻年紀大了,長住黃山別苑之外,其它幾位依著自己的喜好,各有首選的伴山,比如三媽倪秋惠鐘愛川渝一帶,尤喜峨眉山和青城山;四媽景茹司獨好秦嶺,以華山為首選;而七媽冼瓊花偏好雲南一帶的山系,如雲嶺山脈、無量山脈、哀牢山脈等。

辛辭有過促狹的比喻,說是幾位姑婆各有各的山中愛豆,去伴山就是給愛豆打call,因公去別家的山頭轉悠,叫拜墻頭。

孟千姿整了整眼罩,長身站起:“既然是我七媽打過招呼的人,那我得過去關照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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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辛辭,下了樓無所事事,各桌都吃得熱鬧,但跟他沒關系,他又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跟人稱兄道弟的自來熟性子,只能悻悻倚住大廳角落處的一根立柱,瞎點著山典解悶。

正百無聊賴,邊上有人經過,已經走過他了,又停下來:“辛……化妝師?”

辛辭擡頭看,是個不認識的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中等身材,樣貌普通,但給人的感覺挺穩重踏實。

那人自我介紹:“我叫邱棟,孟助理安排我站大廳。”

原來是自己人,辛辭很客氣:“叫我辛辭就行。”

邊說邊納悶:站大廳?剛好像一直沒看見這人啊,而且,這人明明是才從外頭進來的。

估計是被剛冒名頂替李長年那事鬧的,他也有點疑神疑鬼了。

邱棟看出了他的疑惑,笑著揚了揚手裏的一疊打印紙:“剛去復印了,叭夯寨的老嘎,拿了個稀罕的符樣來請人看,問了幾個人都說看不懂。原件就兩張,還燎了火。我幫他多印了點,難得一屋子能人,幫他多散散。”

原來如此,辛辭往邊上讓了讓,以示“你忙,不打擾你辦正事”,邱棟沖他點了點頭,正要擡腳,又想起了什麽:“咱們大……孟小姐,懂符嗎?要不……孟小姐也幫看看?”

孟千姿哪懂這個啊,稍微復雜點的紋樣,她都說是鬼畫符。

辛辭正待搖頭,驀地反應過來:自己怎麽能說千姿不懂呢,任何時候,他都該維護千姿那無所不能、無所不通的高大上神秘人設,再說了,邱棟這一臉期待的,顯然也巴望著自家大佬會他人之所不會、能他人之所不能啊。

於是他煞有介事點頭,接過一張卷在手心,預備著見到孟千姿時給她,或者等邱棟走了瞅個空子扔在哪兒——忽聽到樓梯上腳步聲響,與此同時,嘈雜的大廳瞬間安靜。

是孟千姿下來了。

這大廳裏,除了幾個包房約見的,大部分人都沒見過她、但知道她就在小房間,所以人一現身,那是自然而然,頓成全場焦點。

孟千姿大概也習慣了坦然承受各方注目,不做任何回視回應,帶著孟勁松,很快消失在轉角。

大廳裏如蜂群始躁,重又嗡嗡有聲,辛辭一路目送她,真是與有榮焉——畢竟是自己的作品,老天知道,為了她的妝容、造型,他是多麽盡心盡力,很好,遮了一只眼,都能不墮氣場風範,他辛辭真是居功至偉。

樂顛顛收回目光時,又看到了那個年輕女人。

沒法不注意她,別人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只她泰然自若,不緊不慢低頭用餐:她應該是苗女,梳發髻,耳際垂下長長的苗銀鑲老藍寶石鏈墜,更襯得脖頸肌理白膩,細致動人。

奇怪,她並不完美,而自己是個要求完美的人:孟千姿衣服上哪怕有一處褶皺,他都要沖上去給撫平了——但看到這個女人,那些挑剔的心忽然就淡了,覺得她那些瑕疵處,比如嘴巴不夠小巧、下頜處略嫌方,都無傷大雅,甚至還透著拙樸的美。

那女人似乎察覺有人在看她了,眉頭微蹙,像是要擡頭……

臥槽臥槽,辛辭瞬間手忙腳亂,趕緊移開目光,生怕她覺得他是個偷窺猥瑣男,不不不,他沒在看她,他在忙正事,投入地忙正事……

辛辭後背都熱了,急中生智,想起手上還有“道具”,趕緊把那張復印紙抖羅著展開,裝作是在聚精會神研讀符樣。

那女人在看他了,絕對在看他。

辛辭如芒在背,“讀”得更加投入,眼前的符圖蝌蚪樣跳脫不停,拈著紙邊的手都在微微打顫。

他給自己催眠。

——我在忙,我一直在看符,我沒看你,你也別看我,我在看符,對,我在看符,這個符,這個符真好看,這個符,怎麽有那麽點……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