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4】(第2/3頁)

辛辭結巴:“假……假的?”

孟勁松將手上的泥巴在石頭上抹掉:“跟全息投影差不多,騙人眼睛的,你要是怕,就別打光,沒光就看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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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蜃珠是第一要務,這插曲很快翻過。

辛辭站到石頭另一邊,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麽丟人過,他試圖給自己挽尊:“我也不是怕,就是猝不及防的……太突然了。”

孟勁松表示理解:“沒事,是挺嚇人的。”

辛辭訕訕:“但是你看人家千姿,還是個女的,那麽鎮定。”

孟勁松沒吭聲。

沒可比性,孟千姿可是被特別調-教過的。

山桂齋的那幾位姑婆認為,坐山鬼王座的,是山鬼的門面、代言人,得有王者風範,務必泰山壓於頂而不現於顏色,遇事驚慌失措,丟的是山鬼上下幾千張臉——所以下了狠手,專治她的“慌”、“怕”二字。

所以寵歸寵,嬌慣歸嬌慣,栽培還是要嚴苛的,手段也是極盡變態之能事:孟千姿半夜摸索床頭開關時,摸到過另一個人的手;蹲洗手間扯廁紙時,扯到過滑膩膩的蛇;還從炒飯底下,撥出過剛出生的那種活老鼠……

起初也花容失色又嚎又跳,很好,只要反應失措,懲罰一個接一個,諸如魚腥草榨汁、小米椒拌花椒、生嚼豬肉——效果甚是卓著,今日的孟千姿,缺失“慌”和“怕”兩種姿態,更確切地說,心裏怕不怕不知道,但表情和肢體動作永遠雲淡風輕,再駭人的場景到了她面前,換來的也就是一聲“哦”。

見孟勁松不說話,辛辭識趣地閉嘴,但腦子裏靜不下來,始終是那女人十指摳地往前爬的場面,忽然又想到了什麽,一顆心狂跳:“老孟,這是哪兒殺人了吧?”

他聲音發顫:“海市蜃樓,不就是把別處的景折射過來嗎?這兒看到的是假的,但別處的是真的啊,是不是有人……正在殺人啊?”

他被自己的設想給嚇到了,胳膊上雞皮疙瘩一陣泛著一陣。

孟勁松有點不耐煩:“你山典的詞條沒細看吧?海市蜃樓是空間轉換的概念,但山蜃樓是時間上的,換句話說,山蜃樓的景就是在這原地發生的,但事情可能是幾十年前、也可能是幾百年前的——剛那女人穿的白褂子,免襟盤扣子,一看就知道是解放前的,過去的事了。”

“在這……就在這兒?”

自己站的是案發地?辛辭小腿上一陣寒涼。

孟勁松覺得他好笑:“哪沒死過人啊,現在多少住宅樓前身都是亂墳場,湘西解放前被叫作土匪窩子,殺人的事多著呢,那女的,可能就是走親戚或者趕集,遇到土匪了。”

再怎麽說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孟勁松態度這麽涼涼的,辛辭心裏有點不舒服。

化妝師得精筆勾畫,性子大多細膩,辛辭再想了一回,惆悵竟多過了恐懼:蜃景特別鮮明,肉眼根本分不出真假,回想那女人的臉,清清秀秀的,不像山裏的姑娘,應該是個知書識字的,也不知道為什麽走這種道,結果遇到天殺的土匪,大好青春就此斷送,相逢即是有緣,哪怕是這麽隔空相逢——是不是該買點香燭紙錢燒一燒,順帶也給自己去去晦氣……

正胡思亂想,不遠處傳來孟千姿的聲音:“中了!”

孟勁松一喜,蜃珠已得,有光也無所謂了,他打亮手電,握著玻璃罐大步迎上去,燈光一起,辛辭反沒了安全感,也趕緊跟了上去。

孟千姿已經解開魚線,正拎著鐵環把抱蛛放進玻璃罐裏,抱蛛的其它幾只步足大張,步足間明明什麽都沒有,但看那姿勢,又確實像是在拼命抱著什麽,可憐辛辭側著腦袋,不知道換了多少個角度,才說服自己——似乎隱約依稀好像確實是看到了一線轉瞬滑過的鐮刀亮。

其實釣蜃珠這事,技術難度也就中等,難的是剛好撞上這種機緣,再加上此時雨勢更小,形同牛毛,再過個一時半刻,估計山蜃樓就要消了,孟千姿這時候“中了”,如同交卷鈴前兩秒答題完畢,低空過關,頗有運氣。

孟勁松那張常年板著的臉上,難得有了笑意:“這怕是咱們山鬼近兩百年間釣到的第一只蜃珠,回去我就聯系山桂齋那邊,《山鬼志》得記你一功。”

榮譽在手,此時就要謙虛了,孟千姿一派淡然:“隨便吧。”

《山鬼志》辛辭倒是知道的,是山鬼記錄歷代傑出角色的譜志,一般來說,山肩以上級別的人都會被記錄在冊,坐山鬼王座的更是會被大書特書,看來關於孟千姿的那一部分,少不了“收蜃珠”這一條了,小平爺爺說“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果然非常有道理,未來大家只會知道是孟千姿收到了蜃珠,誰會想得到她那三番四次的“沒釣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