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苦鴛鴦(第2/2頁)

小小退後一步,瑛娘卻似不覺得這惡瘡肮臟。

“去歲春日裏也不知怎麽染上了這個,看了許多大夫,根本不知是什麽緣故。”瑛娘說著又要落淚。

謝玄伸手搭脈,男人脈搏強健,並不像是生病的樣子,他眉頭一皺,略略思索:“大夫當然不知這是什麽毛病。”

瑛娘臉上一喜:“小……小兄弟,你能瞧出這是什麽?”

謝玄搖搖頭:“瞧不出,凡身有病痛,總是有表有裏,可這位先生,表面生病,底子卻是好的。”

瑛娘一聽,這是鎮上回春堂的大夫說過的話,都說按李郎君這身體,不該得病,可這瘡又實實在在長在他的腿上。

“這個病不須用藥。”小小走到近前,她指著男人的腿道,“用符就行。”

說著取出黃符朱砂遞給謝玄,謝玄落筆成咒,現學現賣,學了聞人羽的符咒,請藥王入符膽。

本來寫完之後即刻貼上就行,但為了顯得煞有介事,他對著靈符念了三遍藥王咒。

小小睜大了眼睛,謝玄每念一遍,那黃符金光便更盛一分,謝玄從來偷懶,只要符咒靈驗便疏於念咒,沒想到此時一念,竟然功效加強。

謝玄念完,一下將符咒貼到男人的腿上。

夫妻二人本來不信,瑛娘伸手就要阻攔,可這符一貼上去,男人痛叫一聲,身子往後一仰,痛不可當,跟著腿上流出濃濃濁水來。

汙濁漸漸將靈符浸濕,等整張符紙汙透,腿上的膿水便就此止住了。

夫妻二人目瞪口呆,瑛娘伴著丈夫治病已經一年多,這瘡從手指大長到碗口大,再長滿了整條腿。

回春堂的大夫說,想要治好,只能把整條腿給切掉,斷肢求生,可若斷肢,人也可能立即死去。

說來說去,都是死路一條,若非夫君心性剛強,可能根本就撐不過一年。

瑛娘恨不得給謝玄下跪,這三百多個日日夜夜,無時不在折磨他們,她抱著丈夫喜極而泣:“這下可真的好了。”

李瀚海緊緊握住妻子的手:“這一年多,辛苦你了。”

小腿上流出濁水,其實劇痛無比,可他怕瑛娘擔心,忍耐著只喊了一聲,這會兒疼得滿頭是汗,可依舊笑著稱謝。

兩人無比歡暢,謝玄卻澆冷水:“哪有這麽快就好,以他的身體一天至多一張符,正午時分最有效用,總得三五日才能好。”

瑛娘立時下跪:“小兄弟,求你慈悲,求求我夫君的性命。”

謝玄扶她起來:“這是小事兒,不值得行這樣大的禮。”

瑛娘搖了搖頭:“對小兄弟許是舉手之勞,對我和夫君,卻是救了咱們兩人的性命,人命又豈是小事呢?”

她早存死志,只要丈夫一走,她也跟著一並去,兩人生同衾,死同穴。

李瀚海緊緊握住妻子的手,互望一眼,相視一笑。

小小見過蔣文柏那種人,嘴上說愛,轉臉便要人永世不得超生的人,又見到李瀚海和瑛娘這樣的,扯了扯謝玄的袖子:“咱們就幫幫他們罷。”

謝玄有些猶豫,一想到將來見著師父,知道他們這一路上可曾見死不救,就覺得手掌心發麻,這怕是得挨上三四千下。

用靈符再加醫藥,三日便能好,再日夜兼程,也能盡趕到京城。

謝玄一點頭:“成,明兒我就進城去,買些藥材來。”

第二日清晨,東方紅日破曉,陽氣初生之時,謝玄就將靈符貼在李瀚海的腳上,沒一會兒濁濁膿水流出。

等一張符失效,曹瑛娘捧出一盆竹葉煮的水,替丈夫浸腿,又打了井水把地上澆幹凈,預備過飯菜,對小小和謝玄道:“今兒除了賣藥,我再去買些肉來,給大家都補一補。”

小小和曹瑛娘進鎮買藥,謝玄就在家裏給李瀚海拔瘡。

李瀚海問他:“昨日瑛娘在,我不便多問,敢問小先生,這東西是如何來的?”

謝玄擡眼一看,他倒是個明白人:“你有什麽仇家?沾過什麽邪祟?”

李瀚海思量片刻,搖一搖頭:“我長在鄉間,教孩子們讀書識字罷了,又哪兒去招惹什麽仇家。”

謝玄長腿一搭:“那你仔細想想,腳泡在桶裏不要動。”若不是曹瑛娘用竹葉煮水,日日給他泡腳減輕疼痛,他也支撐不到現在。

瑛娘帶著小小進鎮,兩人還沒進藥鋪,就在街上遇上個唇紅齒白,十分俊秀的年輕人,他遠遠就認出瑛娘,幾步奔過來:“瑛娘,你怎麽進城來了?”

臉上顯出憂色:“可是……可是李兄的病。”

瑛娘璨然一笑:“他好多了,再過幾日就能好了。”

小小一把挽住了瑛娘的胳膊,霧色雙瞳中沒有映出男的人臉,映出他頭頂一團黑霧,那黑霧如狼似虎,撲向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