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瓣桃花

“如果你是一川寒星, 我立刻死情緣賣號。永遠消失。”我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杜寒川怔住:“你這麽討厭我。”

“對,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說你是杜寒川,不,一川寒星是吧,我現在就去開遊戲, 現在我就跟你線上刷喇叭死情緣!”

我說得特決絕,同時從包包裏翻出手機, 結果拿反了。我想把它調過來,它掉在了地上, 發出刺耳的巨響。我蹲下身去撿起手機,一陣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再度湧上來, 身體搖了兩下。杜寒川上前扶我, 我抓著他的衣襟, 一陣陣作勢要嘔吐的樣子, 卻還沒抓穩他, 就被飛奔而來的小包子攔住了。

小包子攙著我, 連連給杜寒川點頭:“杜學長不好意思啊,翩翩醉得太厲害了。”然後把我帶回洗手間。

我蹲在馬桶前狂吐了不知多久。所有路過的女生都捏著鼻子繞道而走。

這一夜回到家裏,我遊戲裏任務一點都沒做, 連點開的力氣都沒有, 就打開了微信,胡亂發了一大堆東西,然後沉沉睡去。

一個晚上我看到了很多事情, 有遊戲裏的,有現實裏的,有高中時的,也有最近的,有杜寒川,也有一川寒星,有債務像滾雪球一樣增大的場景,也有全家人解決問題恢復自由重新團聚的場景……等我起來的時候,發現一切都是夢。

第二天下午,我起碼用了五分鐘時間才順利地把眼睛睜開。

我這人喝酒一直有個毛病,就是喝醉的時候好像思路很清晰,看上去也不算太醉,但真正睡一覺起來,什麽都記不住。

昨天發生了什麽來著?

我捂著快要炸裂的腦袋努力回憶。

對,校慶上遇到杜寒川,發現他的聲音和一川寒星有點像,發消息給一川寒星,一川寒星說在家裏在煎牛排。然後我們一幫同學去吃火鍋、喝酒。

再後來的事,我居然一點都記不住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把不知什麽時候被睡夢的我打到地上的手機撿起來,打開自己的微信。這是遊戲專用微信。昨天我居然發了這些內容給一川寒星:

“親愛的,我喝了點酒,現在可能說話不清楚啊,你要原諒我。你知道嗎,我在現實裏曾經愛過一個男生。是他讓我相信愛情,又讓我徹底不相信愛情。和他分手以後,我選擇了只相信婚姻,以後也打算只要婚姻,不再說愛了。但是,我這樣的姑娘,沒有擔當,一無所有,真的可以經營好一個家庭嗎……”

“你肯定可以的。”他如此回復。

“可是我很糟糕,你不知道我有多糟糕……”

“胡說八道,你很優秀,我相信沒有你做不好的事。”

“你不懂……我很喜歡你,可是我也好怕。”

“害怕?”

“有一句話說得好:如果不想經歷大悲,就不要體驗狂喜。我覺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心情上上下下,很可怕……”

“翩翩,我看你是有點醉了。這些話我們明天聊吧,早點休息,明天聯系,安。”

看到這裏,我就想一錘打死自己——我喝醉了都在說些什麽鬼啊,哭了。

不忍再看這些愚昧的聊天記錄,我猶豫了幾秒,打了一通語音電話過去。

對方秒接了:“翩翩,你醒了?”

“嗯……”

“身體感覺還好麽,起來吃點東西?”

聽見他溫柔的聲音,我越發覺得他聲音跟杜寒川很像,他們倆的重合點也有點多。但昨天杜寒川演講的時候,一川寒星確實有不在場證據。我還是有些懷疑:“親愛的,你在哪裏?”

“在家啊。”

“哪個城市的家?”

“北京的家。”

“可以打開視頻給我看看窗外的景色嗎?不用給我看你的樣子。”

“嗯。”

一川寒星掛斷了語音,重新撥打了視頻電話。我按住攝像頭不讓他看自己,就看見他把攝像頭對向了窗外。可以感覺一川寒星的手很穩,攝像頭都沒有晃動,可以清晰地看到窗外的景色,與我這裏的綿綿雨天截然不同:窗外陽光很大,普照在一個小公園中,院子裏稀稀落落地種著幾棵槐樹。他家住的樓層不高,可以看到院子裏有人正在遛狗。遠處有一條河橫穿城市,陽光灑在河面上,由於攝像頭的緣故,只能看見一片霧蒙蒙的白色。

我沒去過北京,但很顯然,這是一座在炎炎夏季都散發著蒼茫大氣之感的北方城市,不是過分精致的上海。

我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和陌生感,但同時也松了一口氣:“環境不錯呀。你們小區還配套一條河的嗎?”

“這條河其實是配給國家的。”

“啊,那是北京的護城河是嗎?”

“嗯。”

他把鏡頭微微往上擡了一下,我看見護城河的對岸有一片茂密的樹林,驚訝道:“可以啊,北京現在還有這麽多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