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瓣桃花

第二天我沒睡多久就醒了。主播正在上我的號清理任務, 微信裏有一條一川寒星發來的消息:“早。”

我回了一條“早”以後,一川寒星也如他所說, 給我打了微信語音電話。接通後聽到他的第一聲“喂”, 我就覺得心跳有點不正常了, 化學反應迅速由心臟擴散向四肢百骸。

“翩翩, 你在做什麽呢。”他聲音特別溫柔。

“我剛醒。”

“醒來就給我回消息了,這麽乖的麽。”

“只是看看微信, 我才沒有特意關注你有沒有發消息給我。我還沒原諒你弄倆號耍我的事呢。”

電話那一頭傳來了他低低的笑聲:“還沒原諒我麽。那我陪著你,等你原諒。”

以前和遊戲裏的隊友曾經開過語音打架,無聊的時候也經常上世界聽那些騷男人娘娘腔地撒嬌、唱歌、用深情的CV腔念一些奇奇怪怪的段子, 但他們不管說再多, 給我的感覺一直很遠。一川寒星卻有極大反差。他以前給我感覺又遠又難對付, 現在卻給我感覺特別鮮活, 特別近, 讓我很有和他分享一切秘密的**。

這個狀態好像有點不太對。

我晃晃腦袋,打了個呵欠:“啊,我還有點困呢, 想再睡一會兒, 我們晚點聊啊。”

“嗯,去吧。起來告訴我。”

還是那麽溫柔。

我掛斷語音, 又晃了晃腦袋, 起來洗了個澡,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後換好衣服, 浴巾擦頭發,坐在畫板前發呆。

我現在是單身沒錯,可是並不想通過遊戲找男朋友。兩個人毫無共同朋友和過去,想要得到最終的幸福太難了。大部分遊戲情緣開始一段網戀之前都覺得他們的愛情是不一樣的,然後他們選擇狠狠愛,從遊戲走到現實,得到的結果往往都是露水姻緣一場,成就渣男怨女的傳說而已。

佳人翩翩和慕殤就是典型案例,玩了這麽久遊戲,這樣的事我見了太多。

再說,我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談戀愛。

記得最後一次拒絕蒼雪梧桐的奔現要求後,他整日奄奄一息。我有些不忍,只能說:“梧桐,奔現這種事情聽上去很浪漫,其實也要看個人情況的。我雖然現在有錢,但家裏是有巨額債務的,如果成為現實男女朋友,我搞不好會找你借一大筆錢,這多給你添加麻煩,你說是不是?”

“你在哪裏?”

“廣州。”我撒了個謊,不打算把所有的情況都透露給他。

“哦,我有個朋友和你情況差不多,不過她和你不同城。不過翩翩,你一直以來都如此光鮮亮麗,沒想到實際這麽不容易……”

這天以後,他雖然痛苦,但也放棄了。

男人總說女人物質,其實是因為他們通常比女人現實,聽到債務都會害怕。別說遊戲裏的蒼雪梧桐,就連我現實裏的前男友對我態度都有很大改變。

當時鄭飛揚的表現,經常讓我想起某個日本作家寫的暢銷書。嫻靜溫柔的女一因為抑郁症產生幻覺,不斷換醫院,他作為她的戀人,除了在她狀態最好最美的時候和她親熱,在她病了以後給她寫信安慰她,自以為很深情地在很遠的地方思念她、寫信安慰她,同時和活潑可愛的女二滾床單。最後女一客死他鄉,他依然只是思念,沉浸在自己的感動中,繼續和女二愛來愛去。

在我打遊戲的這一年中,鄭飛揚雖然口頭上一直在努力安慰我,跟我說不管發生什麽事都還有他,他會掙錢養我的,我只需要賣萌就好,什麽都不需要做,行為上卻是在做和這個男主角類似的事。他不再試圖和我親近,大大減少了和我來往的頻率,經常微信電話都找不到人,吵架以後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哄我和好了,溫和中總是帶著一點嫌棄和挑剔。每次我一問他為什麽聯絡不到他人,他都會有些不耐煩地說,你成熟一點好不好,我在努力工作,我們現在需要錢。

但他沒給過我一分錢。我被斬斷了所有收入來源,只能坐吃山空轉在保姆姐姐卡裏的幾百萬。

那種情況就像是我掉進了水裏,快要被淹死了,鄭飛揚站在岸上不斷安慰說,沒事的,翩翩,沒事的,你會活過來的。卻並沒有打算下水救過。我如果讓他來救,他會看看周圍有沒有人,如果有人他就伸伸手,沒有人他就走到了更遠的地方,告訴我他很愛我,看我能不能自己起來。如果可以,他就繼續和我在一起,不能的話,他會大哭一場追悼我,然後繼續開開心心地過好他的小日子。

我明顯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卻無法指責他,畢竟跟他在一起時的我是個白富美,他想要娶的也是白富美,而不是白負美。遇到了事他沒立刻甩了我,已經仁至義盡了。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都很可能各自飛,更別說是男女朋友。我害怕面對他毫無愛意的笑容,害怕他不經意間透露出的陰冷眼神,只能繼續沉浸在遊戲裏,逃避和他日益疏遠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