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或許每個尋求自由的人, 都曾經有過環遊世界的夢想。

公語蕊對環遊世界其實並沒有什麽執念, 只是當年她剛畢業時確實曾經有過先四處去看看的想法, 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拉到了這個世界, 從此就全副心思放在了雲熠身上, 也再沒空去想那件事。

畢竟和二十一世紀相比,這個世界如今的交通方式實在太落後了。若不是馬車足夠好,她懷疑自己的腰都要斷了……當然,這和某人最近迷上了在馬車上親熱也有莫大關系!

他們乘著馬車從津州一路南下到江南, 途中又停留了幾個地方。鑒於津州驛站夜半都找不到燒熱水的人, 之後的途中攝政王都不肯住驛站了, 於是他們把沿途路上屬於富豪的別院給住了一圈。

富豪如今已然是當之無愧的大慶第一富商了, 生意遍布全國,也囊括了幾大行業。雲靖恭作為他最大的靠山, 自然享有最高級的優待, 因此攝政王夫妻的南下之旅十分輕松愜意, 公語蕊心情好的時候甚至會拉著他去自己以前住過的地方轉轉。

“就是這裏了。”攝政王妃掀開馬車窗簾,指了指外面道路上掛著“醉香樓”的花樓, “我在江南的時候就是在這裏教那些姑娘……”

話說到這裏, 她忽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再說這些似乎有些不合適, 頓時便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雲靖恭卻並不以為意, 甚至還揚唇笑了起來。

“夫人當初在這地方做先生實在是大材小用了。”他可是至今還時常把她的棋譜拿出來翻看呢!

“可是這裏開的工錢多啊!”公語蕊直接道出最核心的問題,“其實當初我也想過女扮男裝去書院教書的,還想著有機會可以試試靠科舉, 就算會試去不了,考個鄉試看看自己能得幾名也不錯。可是問了幾圈下來,教書先生的工錢太少了,不夠養活我和熠兒,所以我只好想別的法子了。”

雲靖恭鮮少會問她過去的事,因為那會讓他想起自己錯過了她幾年,導致她和雲熠吃了幾年的苦,但如今他心中逐漸對那份“錯過”釋然,聽到這裏便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疑惑。

“你為什麽會在花樓做先生?只因為工錢開得多?”他隱約覺得這不是正確答案。

聽他這樣問,公語蕊忍不住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著遠方。

“我那時候特別看不慣別人欺淩女子,但我自己沒有權勢又沒有錢,還帶著熠兒,根本做不到什麽,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人賣女兒,賣妹妹,甚至賣侄女的……總之,約莫從古至今多數男人眼中的女人就是拿來交易的‘貨物’,那些事情到處都司空見慣。我幫不了她們,但也希望她們即便淪落風塵也能過得好一些,所以才有了這個念頭。一開始為了說服老鴇聘用我,還花了我不少心思。”

話說到這,她便徹底打開了話匣子,順便說起了這幾年遇到的比較值得一說的事,甚至還想起自己的幾個“學生”。

“我在寧澤的時候帶過一個叫紅纓的姑娘,那姑娘喜歡穿一身紅衣,跳舞很好看,生得美艷不說,身子也十分妖嬈,寧澤的知府和知府的兒子都對她很著迷,父子兩個還曾經為了她大打出手。後來知府夫人揚言要給紅纓贖身然後帶回家折磨……那時樓裏其他姑娘都幸災樂禍等著看紅纓笑話,誰知道過幾天寧澤知府就被京城來的欽差砍了頭……”

她說到這裏,一直安靜聆聽的雲靖恭忽然神色一怔,他轉過頭,正對上自家夫人戲謔的眼神,心中頓時恍然。

“那個欽差……是說我?”

“哈哈對呀!”公語蕊忍不住眯起眼笑得開懷,“你那時剛成為宰輔,奉皇命四處微服私訪,幾乎是走一路砍了一路腦袋,但凡你去過的地方,總會有那麽一兩個官員被砍頭,所以那時候兩江一代的官員一提起你就害怕。就連尋常人家嚇唬愛哭的孩子的時候都說‘再哭就把雲宰輔引來了’……”

雲靖恭難得冷著臉,看著公語蕊也不說話,不過眼神依舊很溫和,看著妻子難得這麽開懷的模樣。

公語蕊擡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繼續又說了起來:“後來我聽說有人看上寧澤知府的位置想討好你,專門替紅纓贖了身把她送給你……”

那個時候公語蕊並未見過雲靖恭本人,對他的所有印象都來自那本書,只知道他十分不喜女人靠近,是當真厭惡到一旦被碰到就可以直接當場取人性命的那種。因為這,她特意告誡了紅纓一番,好在紅纓是個腦子拎得清的,而且那姑娘淪落風塵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並不想做以色侍人的事,聽進了公語蕊的告誡,並沒有試圖以色引誘雲靖恭,只是恭敬而疏遠地跳了支舞,反而意外因此得到了自由。

“後來我再見到紅纓的時候,她已經換下了那身紅衣,還有了新的身份。”說到這裏,她忽然湊過去對上雲靖恭的雙眼,眸中帶著笑意道,“那時我才知道,被人稱為殺人魔的宰輔大人竟然意外地是個大好人,回到家之後我還跟熠兒說,將來他有出息了,就要稱為雲宰輔那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