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約

如果說前一天的事情是小菜, 那麽第二天便是正餐。

沈三石盡地主之誼, 在秦淮河上擺了酒席, 招待小玉郎見識一下秦淮河美景, 當然, 小玉郎現在也沒心思觀景。

河岸兩旁酒家香溢, 秋日寒津映日,波光粼粼。

沈三石打趣花尋酒:“要不要我再把臨江月給你叫來?”

賤兮兮。

花尋酒一個白眼丟過去, 完全不想說話, 眼前這兩位她都搞不定, 再來個臨江月, 是要搞死她嗎?

魏音塵疑惑:“誰是臨江月?”

沈三石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一個花魁,小花花看上人家啦。”

原本以為小玉郎要醋一下,卻不曾想,小玉郎笑了, 笑的十分真誠。

“多看看野外風景也好,見多識廣嘛。見識過錯的, 便也知道什麽是對的, 不走彎路,哪裏知道哪條路是直的。”

鹿公子握著酒杯的手一頓, 沒搭茬。

沈三石挑眉, 接話說:“也許彎路上的風景格外好也說不定。”意有所指。

魏音塵嗤笑:“彎路確實風景格外好, 各種奇葩,還能看到有眼無珠、薄幸無情之人,以後遇到此類人便也可繞道而行。”

鹿公子終於忍不住, 脫口而出四個字:“人無完人。”

他不是完人,他做了錯事,並且為此付出了相當重的代價。說來矯情,他午夜夢回,都是少女手執桃花與她隔窗相望的場景。

懊悔,會把人折磨瘋。

花尋酒撐著下巴,聽了半天,這仨人說啥彎路直路呢。

沈三石輕搖白綢玉骨扇,表面一派的氣定神閑,眼底卻有不易察覺的落寞。

狐狸太聰明,畢竟是百年沈家的人,自小接受的教育讓他很會審時度勢,能夠迅速權衡利弊,做到及時止損,最大的維系他們之間的情誼。

可,終究意難平。

沈三石對花尋酒說:“上次咱們來都沒坐多大功夫就回去了,本來想請你聽個曲兒,沒來得及,今天正好過來,咱們去聽個曲兒啊。”

花尋酒連連點頭:“好啊好啊。”

鹿照初和魏音塵兩個卻沒動彈,看樣子,這兩個人是有什麽話想避開花尋酒說。

沈三石帶著花尋酒剛一離開,這邊的唇槍舌戰直接上升到了人身攻擊。

魏音塵說:“鹿公子吃下丹罌丸,恢復的很好,可據我所知,即便是丹罌重塑血脈筋骨,也不會徹底改變身體虛弱的事實,難道鹿公子想讓小花照顧你一輩子。”

鹿公子輕笑,眼神望著一江秋水,眸光瀲灩。

“有什麽不行?她喜歡,我便讓她照顧,她不喜歡,我也可以照顧她。”

魏音塵懶得跟鹿照初虛與委蛇,不耐煩道:“說吧,怎麽樣你才肯離開她?”

鹿照初反問:“那你呢,你怎麽樣才肯離開她?”

“鹿公子,何必掙紮?你該知道,即便你占得先機,只要我想,就沒有我搶不到的人,我能搶來第一次,便能搶來第二次。”

若非他沒看清自己的心意,惱羞成怒,現在哪裏有鹿照初什麽事兒。

鹿公子無視魏音塵的憤怒,輕攏衣袖,他今日穿著一身雪藍色的衣衫,跟魏音塵暗紅色的衣衫形成鮮明對比,柔軟順滑的絲綢從指尖劃過,帶著漫不經心。

“魏公子來這裏,蔡首輔應該是不知。”他說。

魏音塵面色一凜,他來這裏,確實還沒來得及向祖父稟告,若是他祖父知道他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出京城,定是不同意的。

然而,嘴上卻不甘道:“我祖父便是知道我來尋小花,也會支持。”

“是嗎?”鹿公子輕笑一聲,徐徐分析蔡首輔如今處境。

“淮南王打著清君側的名頭招兵買馬,已成氣候,用不了一個月,便會揮軍北上,到時候,皇上一定會借機交出蔡首輔平息戰事,蔡首輔尚未拿到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到時拿什麽抵抗?”

忽然談起正事,魏音塵眉心緊簇:“西北軍首將是我祖父一手扶持出來的。”

“若是西北軍首將能來,蔡首輔便不會著急讓你娶慶陽公主。慶陽公主不僅是公主,她的祖父手中還握著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

魏音塵不屑道:“沒有京師近衛軍的指揮權,我也可以保我祖父毫發無損。”

顯然,靠出賣婚姻得來援助,他不屑做。

鹿公子當然知道小玉郎不會出賣婚姻,他只是讓小玉郎明白自身處境。

“我猜,你應該是想在這之前推小太子上位,拿到虎符,到時便可調西北軍回來。問題是,你就不怕西北軍忽然調回京師,外族趁機入侵?還是說,你們已經跟外族簽訂了協議。”

魏音塵大驚:“你如何得知?”

玄門少主,便知天下事,他平日裏雖然只是算算卦,卻並不意味著他只會算卦。

鹿照初氣定神閑道:“且不說外族豺狼虎豹,十分可能背信棄義。單說西北軍對戰淮南王的軍隊,有十足勝算嗎?而且,兩方交戰,必定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你願意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