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公爵小姐27

直到上路, 艾拉才找到機會和威廉交談。

講道理，這段時間威廉·沃恩的表現相當不錯。威廉出生於沃恩堡，那是個商業發達且常年沒有戰事的優渥地帶, 沃恩子爵夫婦幾十年恩愛如故, 長子亨利·沃恩盡職盡責，和弟弟關系也不錯。他就是個沒經歷過什麽大風大浪，生長在童話般夢幻環境中的公子哥，艾拉一開始叫他小少爺, 多少的確有點嘲諷的意思。

因此他才會在上次到訪沃恩堡, 做出那種近乎幼稚的反應來。

但威廉也不是傻子，艾拉劈頭蓋臉說清楚一切後, 他立刻擺正了自己的心態和位置。一年的時間裏，其實他沒怎麽往艾拉眼前晃, 更多的是和自己的下屬相處, 同吃同住、共同訓練。

而他的努力是有回報的，十二名士兵由伊德瑞斯三世親自封為騎士，他一下子成為了天臨堡的騎士長。待到未來天臨堡發展起來時, 這段經歷會成為吟遊詩人口口相誦的佳話。

也就是他表現太好, 導致艾拉險些忘記威廉本質上是個別扭小夥了！

這次由威廉帶隊出行, 六名騎士、兩名遊擊兵跟隨保護公爵小姐的安全。等快到沃恩堡, 艾拉找了個單獨相處的機會開口：“這可是回你家, 你幹嗎這麽不情不願的？”

威廉擡頭看了艾拉一眼。

青年起身, 牽馬之前還不忘記滅掉營地篝火。他海藍色的眼睛落在艾拉身上, 威廉沉默片刻回答道：“事到如今, 天臨堡才是我的家。”

艾拉：“……”

不是吧，艾拉一臉難以置信：“你恨你爸？”

“什麽？不。”

威廉愕然，而後長舒口氣。

艾拉的一句誤會，讓他繃著的情緒驀然消失不見。威廉頗為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一直端著的神情也緩和下來。

這還差不多。

雖然艾拉沒把威廉當未婚夫看，但她不得不承認，沃恩堡的居民送他一個“鮮花騎士”的名號是很有道理的——即使這綽號聽起來很像基佬，可威廉天神般俊美的面孔和高大挺拔的身材無愧於平民的喜愛和青睞。

“我只是覺得，”他總算是說出了內心所想，“我的父親不應該在這個時節邀請你。”

“不應該在主顯節？”

“不應該在西林公爵本人不在，天臨堡只有你一人管理的時候。”

“……”

道出這句話時，威廉再次收斂了表情。

青年一頭微卷黑發之下棱角分明的面孔寫滿了認真，他眉頭微擰，藍色眼睛裏寫滿了不贊同：“我並非烏鴉嘴，艾拉，這是自天臨堡重建以來，加文大人第一次離開。在這個關頭發出邀請，換成任何一個多疑的人，都會心生嫌隙。”

或者說，如果不是艾拉知道父親和沃恩子爵關系真的很好，也會懷疑沃恩堡是想做點什麽。

不過往好處想，也正是因為沃恩堡和西林商業貿易關系密切，加上兩位領主私交甚篤。不僅是從私情上，還是從利益上都是朋友和敵人，沃恩子爵才會如此大膽吧。

“你決定的事情我不會質疑，”威廉說，“但我確實覺得我父親的邀請不太合適。”

說到底也是為天臨堡著想。

不知道為什麽，艾拉竟然覺得很欣慰——這家夥果然還是有的救的！

之前艾拉懟了威廉一通，就是討厭他總是自詡“艾拉·韋斯特的未來未婚夫”，沒想到那天坦白完，這家夥竟然如此上道。他不僅收斂了未婚夫的姿態，也是在切身實際地站在天臨堡一方考慮。

足以可見威廉·沃恩很清楚，現在能給他未來的，不是他背後的沃恩子爵，而是艾拉和他的父親。

於是艾拉難得放緩了神情。

“不說別的，”她說，“你就不想家嗎？”

“這不是想家不想家——”

威廉話說一半，觸及到艾拉碧綠色的眼眸時，瞬間忘記他原本想說的是什麽。

平心而論，艾拉·韋斯特不是一個威廉認知中的淑女。

她是個很理智很清醒的姑娘，或許過於理智了，甚至有些難以對付。偶爾閃現出來的思路和情緒威廉也不太能跟得上——就算是所謂的“靈魂修復”之後，這點也不過是稍稍有所改觀，並沒有改變她的本質。

不僅是戎裝大於紅妝的穿著時間，還是幹脆利落的作風，甚至是親自下場參與管理建設。平日裏對於艾拉來說再正常不過的言行舉止、穿衣打扮，實際上都超出了威廉對女性的認知。

這也使得此時此刻從那雙微挑的眉眼中流露出來的溫柔和緩和，顯得那麽珍貴。

她的眉眼柔和下來，碧綠的瞳仁微垂，遮擋住了神似加文的果斷和強硬，這讓她看起來比往日更為柔和，火一般的紅發之下，白皙的面孔清秀可人。

特別是如今的艾拉已經褪去了昔日的稚嫩，威廉·沃恩驀然驚覺，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在村落附近初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