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溶溶聽這聲音熟悉,起身往門口走去,一開門,外頭站著的果然是楊佟。

楊佟今日穿了一身灰藍色的袍子,顏色清冷,襯得他身上的書生氣更濃了些。一見到溶溶,他白凈的臉頓時微微漲紅,說話也稍微有點結巴:“太好了,薛姑娘,你可算在家了。”

他是從叔父楊老經紀那裏得知溶溶的住址的,昨日就登門一次,被薛小山攔在了門口,說溶溶不在家。

楊佟吃不準溶溶是真的不在家,還是薛小山不讓他貿然見溶溶,薛小山嘴巴又緊,不肯說溶溶什麽時候在家,他只好今日再來碰碰運氣。

“楊先生找我,可是話本子的事?”

“正是此事,又來叨擾姑娘,”楊佟的目光往院子裏瞥了一眼,見薛老太太和春杏都盯著自己,旋即低下頭,“不知姑娘方不方便說話。”

“進來吧。”溶溶將門打開,讓他走進來。

楊佟局促不安地走進來,見著薛老太太,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禮。

“祖母,這位是房屋經紀楊佟楊先生,從前我剛出侯府的時候,楊先生幫我不少忙。”溶溶介紹道。

“哪裏哪裏,是我得薛姑娘的好處。”楊佟上次從溶溶這裏拿了一條大火腿,當時他只知道火腿稀罕,卻不知道價格,後面去店鋪一問,才知道自己受了溶溶多重的禮,“小子給老太太問好了。”

“楊先生別客氣,快請坐吧。”薛老太太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斯斯文文的年輕人,朝溶溶點了點頭。

溶溶心知祖母誤會了,當著楊佟不好解釋,便假裝沒看見祖母的眼色。

春杏見家裏來了客,麻利地提著茶壺過來給楊佟上茶。

“楊先生,你先喝口茶,我進屋把你的書稿拿過來。”溶溶說完,便回自己屋將楊佟的書稿全取了回來,擺在院子裏的石桌子上,拿出其中一疊交給楊佟,“這陣子家裏事情太多,書稿我沒看完,就這本《寒山記》看了一大半,我的想法都用小箋夾在裏頭了。”

《寒山記》講的是一個獨行劍客四處流浪的時,不過與笑和尚那種一邊遊歷一邊采花的故事不同,楊佟筆下的劍客是一邊遊歷一邊幫著當地官府破案抓賊的故事,寫得固然好,但不如笑和尚竹間生他們的書看起來那麽輕松。

溶溶沒有直接把她的想法寫在楊佟的書稿上,而是寫在了一張張的小箋上,附在相應的書頁後頭。她自認學識不如楊佟,若是貿然在楊佟書稿上寫字,怕會毀了人家的心血。

在溶溶看來,《寒山記》的破案、遊歷部分已經寫得極好了,以她的水平實在無法幫助楊佟精進。她看得出在這本書裏,楊佟為了賣座,學習了笑和尚和竹間生的寫法,只他畢竟不擅長這個,劍客同幾位紅顏知己的故事顯得特別突兀,前一刻似乎還是陌生人,彼此無感,後一刻就纏綿在一起共度良宵。因此,溶溶在楊佟的基礎上替他增加了一些過度和潤色,加的不多,只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加了一點雙方的心理活動。

“依夢姑娘聞言,心裏突然有些刺痛,想不到他竟是那般打算,一時間萬念俱灰,天地萬物在刹那間失了顏色。”楊佟拿出一張小箋讀了起來,這一段是講劍客救了一位姑娘,姑娘暗自下決心要嫁給他,誰知劍客卻說他已經決定要離開此地了,“好!寫得真好!”

楊佟連聲誇贊,叫溶溶怪不好意思的。

“薛姑娘,若你也寫話本子,定然賣得跟竹間生他們一樣好!不,一定會賣得比他們更好一些!”

“我……我應該寫不了……”楊佟道,“你一定行,若你真寫了,我替你拿到書局去,你可以試試那種才子佳人的故事,泓秀書局那邊很多這種書,寫書的人都掙足了銀子。”楊佟素日在溶溶跟前說話都帶著局促,此時暢談話本子,卻是侃侃而談,落落大方。

才子佳人?或許可以吧,反正楊佟這種破案驗屍的她可寫不了,別說寫了,之前讀的時候就夠心驚膽戰的。

見溶溶意動,楊佟咧嘴一笑,“薛姑娘,這書稿我拿回去改一改,再送到越文書局去試試。上回我送過去他們說不要,這回我覺得他們能要。”

“楊先生,你太高看我了。”

“不是我高看,是你太低看自己了。”楊佟道,“若是《寒山記》能賣出去,到時候錢我分你一半。我這臨溪書生的名頭沒有竹間生他們那麽小,可若是賣出去,少說也有三十兩銀子的。”

“那可不行,書是你寫的,我只不過加了一點字句而已。”

楊佟一本正經的說:“我著實寫了不少,可寫出來賣不出去,等於是廢紙一堆。姑娘寫得雖少,卻是畫龍點睛。”

誰不喜歡聽好話呢,溶溶叫楊佟給說笑了:“快別誇了,否則我真以為自己是什麽文豪呢!”